非人是人

有举子自西北入京赴考者，未第，寓一京城人家待试。
其囊初盛，乃雇寓家子为书童，呼朋唤友，日夜应酬。寓家子怨其靡费，对之曰：与其不如与我。举子认寓家子美，竟宿，舍银与之，自此缠绵，未再召妓。举子好赌，然运蹇，每每空囊，寓家子深恨之。乃取盘缠，非其许者，举子无钱也。或有人诱，则寓家子纠人报之，久之，无人敢诱也。每与奉承，劝举子读书，精心照顾似妻耳。
举子弟于乡闻其兄至京城置外室，竟访。举子恐其弟知，乃别寓一舍。其弟愈疑，候举子不在访之。扣门有应，拒不开之。扣之再三，并念举子籍贯三代者，门始开。乃一小娘，弱质芊芊，其年虽幼，风流体态亦可见矣。弟试探之，乃知此姐妹二人，父母已老，其姊聘兄二年矣。举子弟本拟实告，然怜其弱质，恐不能惊，竟去。此后待其兄不在时访也。
越年进场，举子行运及第。恩荣宴毕，见寓家子于堂，并箱笼若干。乃对举子曰：吾非人，实狐也，与君前缘到此。君非常人，不可蹉跎，故劝君读书尔。又指箱笼曰此是何，此原是何，经何至而此，比举子原物竟倍。又与一小匣，俱是银票地契，与举子做产。举子执其手泣，许三生缘，狐不应，曰：一生即不可，何况三生！及明，狐及其弟俱不见，举子悲欲绝矣。
越十数年，南方黑衣盗行。时举子弟已官，受命辑盗，冒进遇伏。为一红衣小将救之，视之，竟寓家子妹也，始知是人非狐，冒狐名者。归京竟语其兄。兄亦无言。夜深闻之语，曰：一生不可得，三生不可得，生生不可得。竟自病。越数月，挂冠出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