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白素贞】玲珑(2)

我自然不会说这些，而是搂住许仙的脖颈，偏头吻在他侧脸，坚持道：“我是妖，本就不需要睡那么多，没关系的。” “素素……”许仙叹气道，大概是想到病人还在等着，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一折腾，等暂时稳定下孩子的情况，我们返回保安堂时，也到平日里该开门坐诊的时辰了。接着又是一个忙碌不休的早晨，直到午时前后我才得了些闲趴在柜台后稍事休息。 从前我偶尔出山游玩，从来只往人间花团锦簇处去，所见总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那时只觉凡人生活好玩有趣，认识得十分粗浅，殊不知光鲜亮丽背后，生活本身却不止是好玩有趣的，喜怒哀惧、酸甜苦辣、油盐酱醋……五味掺杂，个中滋味别是一般复杂，都是我不曾品过的。就如同在遇到许仙，来到保安堂之前，我从不知晓在西湖畔繁华热闹的城镇里，每日竟也有如此多的人饱受疾病的苦痛。 凡人啊，原是这么脆弱的存在么…
… 我原先一直在瞌睡中挣扎，眯缝着眼默不作声地偷瞧许仙认真做事的模样，思及此处，心中安逸甜蜜倏地散了大半—— 许仙……他也是脆弱的凡人…… 脑海中不由分说地忆起那时獠牙刺入他脖颈的画面，我心口一凉，狠狠打了个寒颤，瞌睡虫顿时一哄而散。 “我曾经那么轻易地……夺去了他的性命。”我惶然地想，不由地坐直身子，定定凝望着正侧对我忙碌的许仙。凡人生命易逝，我不是没考虑过我们的将来……可就算用法力延续他的生命力，他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老和死亡……生老病死乃世间至高无上的法则，除非修炼得成正果超脱凡尘，不然则是无解。 可他是人，我是妖……百年后，我们又当如何呢？ 许仙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转身来看我，又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一般开口道：“素素，累了便去里室休息吧，瞧你眼睛都熬红了。” 他手上还沾着药屑，于是用干净的手背轻轻蹭了蹭我眼下的皮肤：

“我在这儿呢，安心去睡吧。” 我摇摇头，避重就轻道：“方才困，现在不困了。” 许仙便低声笑了，关上药橱的抽屉，回身微微弯腰下来与坐着的我对视：“莫非汉文身上还有什么‘盯着看就能够提神’的奇效？” 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见左右无人，干脆身子往前一凑，在他淡色的唇上亲了一下，拖长声音道：“是啊——只要一看到许郎君，就能精神百倍呢，比喝药还有效！” “比喝药还有效？”成亲后大半年，更加亲密的事已然不知做了多少，许仙也不是最初被逗一下就局促面红的许郎君了，他双手撑在我身旁两侧台面上，忽地低头衔住我的嘴唇，浅尝辄止地厮磨一阵后才放开。 嘴唇将分时他轻轻舔过我的下唇，动作温柔极了：“素素不喜苦味，往后只要注视着汉文，一生到老都不用喝药才好。” 一生到老……我暗自默念这四个字，心中万般滋味，像是咬了口山中没熟透的野果，酸涩的汁水率先涌出来，直到咽下喉咙，舌根才泛起回甘。
在胸口层叠的酸甜中，我哽着嗓子默不作声地扑上前，在许仙惊讶的表情中用力抱住他的腰。 因我是坐着的，脑袋堪堪才够到许仙胸前，他便伸开双臂环住我的肩膀，微微俯身将我回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心口传来的心跳，通过我枕在他胸膛的耳朵，一声声稳定而有力地敲击在我的脉搏中，最后竟像是渐渐与我的心跳合为一体，不分你我。 “没什么。”我低声说，默数着他胸口的搏动，近乎出神地说，“我希望夫君也能看着我，从今往后一生到老，也不要喝药才好。” 仿佛在这一刻忽然顿悟——即使这一世我们终会走到尽头，我仍可以去寻许仙的下一世，再下一世……轮回转世生生不灭，他会饮下孟婆汤忘尽前尘，但只要我还记得，我就会在茫茫人海中再一次找到他，再于碧叶连天的西湖畔，遥遥唤他一声“许郎君……”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