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这件小事》（寒烟翠个人向）(2)

爱上湘灵，实在是我这短暂一生中屈指可数的快乐，大约相当于将小狐吊起来打的一百倍的快乐。我曾挨着她，偷偷嗅她与生俱来的若有似无的草药香气。我曾凝视她，纵身跃入她清澈见底的天蓝眸子。我曾牵着她，居心叵测地将她纤长的手指握在掌心。我贪婪地索取着这一束光。我溺水般紧握着这棵稻草。直到湘灵向我跪下。——原来同亲情一样，爱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有句地摊文学中的话说得还不错，于我也合适。爱情从来不是雪中送炭，只能是锦上添花。我的人生是扎根于火宅佛狱的烂布头，自然是不配让爱情来添花的。我从前厌恶总是哭泣的女人，到了那时我才懂眼泪不过是情难自禁的生理反应。我簌簌落泪，这并不像平日的我。
稻草断了，我便只好溺水一般活着。然而湘灵仍然是我的宝贝，她要什么我便取来给她。好在她也别无所求，不过是希望枫岫活着罢了。这个期望，倒是间接地延续了我的命。
父王要让我嫁予戢武王。我自然是不肯的。我爱湘灵，一眨眼要去做她嫂子，这算怎么回事。我不过略微思忖，便抛出死这件事来。不嫁戢武王，以死明志。——以死明志，听起来决绝不已，但其实不过是一个水到渠成的决定罢了。父王的决策是绝对明智的，不容我质疑，更不容我反抗。既然我的反抗全数无效，那么便只好让“我”这个棋子也不复存在。我高举着我的“死亡”底牌，向父亲示威罢。可惜父王并不吃这一套，我的爱情如何，他并不在乎，却并没说不可以加以利用。

我的婚约最终还是成了，我亲口妥协的。为湘灵换取了枫岫的命。说实话，枫岫已是重伤，他在噬魂囚中也活不了多久。但若我的妥协，能为他们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的话，若那个人是湘灵，便也没什么。死亡已是我可以信手拈来的决断，我的婚姻可以算是我为湘灵付出的最后一样。
在去往杀戮碎岛的花轿中，我摸着袖中的匕首。那位号称救赎的王，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不堪侮辱，那我便当即死在碎岛。佛狱众所周知，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王女，那么多一条罪名也没所谓。
其实杀戮碎岛的生活比我想象得轻松许多，那位戢武王日理万机，并不常同我说话，倒是湘灵仿佛忘记了我对她的可怖心思，日日陪着我。日子过得久了，不谈爱，便无所求，快乐地忘乎所以，竟然还错觉仿佛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与湘灵结伴同游的那段日子。快乐，在戢武王向我们告知与火宅佛狱战火已然燃起的时候，戛然而止。父王死了，魔王子凝渊破茧而出，我知道我偷来的快乐到达了尽头。
凝渊说爱我，要亲上加亲。我信了。信的当然不是前半句，他哪有爱。他瞬息万变的兴趣，此刻落在我身上，那么我便只有一个结局——顺应他的快乐，我或艰难的死或百倍艰难的活。迦陵不信，他捶胸顿足拍案而起，他怒道，你是他的小妹，他不会痛心吗！心，魔王子是没有这种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