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志】歌舞伎町巡察录(6)

他喜欢永永远远的事情。小小一间房子，五十年的地契，够久远的了。等他一辈子能活到五十岁再说吧。反正就这样住进来了，生活毫无改变的糟糕——他和房子，都他妈越来越烂、越来越孤独。刚开始卖的时候被打、被轮奸，有的人赖账不给钱。他没有户口，去不了正规的风俗店，只能被欺负，受一身伤——反正最后都要回家的，完完整整和遍体鳞伤，都是回家了。回家泡一桶杯面吃，差不多能有个人味，有时候闻到热水的味道就像到家了——讲到这里时被伊吹打断了： “志摩摩你还没有户口？” “没，长大后我自己补办了。” “那……还有人欠钱不还？” “也没，后来我认识了一个黑帮老大，要是有人赖账他会帮我催。” “他这么好心？” “我陪睡啊。”志摩一未白了他一眼。 “啊，那——那你想离开这里吗？” “想啊，”烟雾中看见志摩若有所思的脸，“不过你带不走我的。
” “啊？” 火光一下暗了，明明没有燃尽的烟蒂突然晕成猩红，可能是劣质烟的烟杆不好。志摩一未找补着填上下一根。他低着头，借月光在黑暗中翻找，烟灰落了一地。再点燃时打火机燃爆了，一团火焰描边似的闪了一下，点不着了。他索性自暴自弃地把烟和打火机都丢掉： “反正——你带不走我的。” 火灭尽喽。 后来他们以每周四次的频率做爱。不过他们天天都见。有时是巡察时伊吹蓝碰上他打个招呼，碰不到的时候他就趁下班溜到志摩家里来，一般都能看见明显刚做完、放空地倒在床上的志摩。然后伊吹就会帮他擦药、聊天、约他上门服务，几点几点到几点几点的。志摩去了伊吹一般都不在家——伊吹把钥匙给他了，让他买菜，等伊吹回来了就煮饭吃。他们一般先做饭，再做爱；有些时候一边做饭一边做爱；有些时候只做爱不吃饭；反正目前还没有只吃饭不做爱的情况。

这不就来了吗。 伊吹推门进来时听见电饭煲蒸气的声音，菜放在桌脚处，志摩一未坐在椅子上玩卫衣链子——好像妻子在等丈夫回家啊。伊吹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当然换来了志摩的一阵嫌弃。然后他就跑去做饭了——三菜一汤，差不多赶上三口之家了。志摩一未吐槽，伊吹蓝笑着看他，小狗的眼睛亮亮的——你怀孕了吗？不然我们哪来的宝宝？ 有病。志摩一未低头扒饭。耳根子后边红了，恐怕是热的——怎么不开空调？抬起头才想起来，现在好像是一月。是冬天了啊——明明认识时还是秋天的。落叶好快好快，一霎间变成枯枝。 吃完饭把碗泡在水槽里，没人想洗。伊吹和志摩窝在床上看电影，《你的名字》什么的，反正就是打发时间啦。伊吹家的床大一些，两个人躺还有些余裕，可伊吹偏要抱着他取暖——有什么好抱的，他身上比冬天的风还冷，是冻了那么多个冬天后结下的霜，哪有取暖的说法——可伊吹蓝就是拼命抱着他。
那天他们没有做爱，据说是因为太冷了不想动——明明动起来才更热吧？搞不明白伊吹又在想什么。 “志摩摩……”伊吹蓝往他的右肩蹭了蹭，“你这里有块牙印欸。” “是吗？都怪你上次咬得太用力了。” “可是我有犬齿，”伊吹蓝大力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叠在那印子上，“看，我的是这样的。” 志摩看着电视机显示屏不说话，逃开伊吹蓝看他的眼睛。 “喂，干脆我包养你吧。” “你养不起，”志摩一未拦住了气得去翻工资卡证明自己衣食无忧的小蓝，“我不会接受的。” “为什么？” “我向往自由。”——这是什么热血少年漫的名台词吗？话说出口伊吹和志摩都笑了，伊吹蓝弯着眼骂他：“什么玩意儿，难道你这样子就叫有自由？” “叫啊。”志摩一未瘫在床上，电视里在播什么小情侣互相错过的桥段，没意思——他们错过的只是一场恋爱，而志摩一未错过的可是一整段人生——他从出生以来就素未谋面过的、整个光辉灿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