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最佳】《点灯》by 程梨涡(2)

只是形式而已。怎样以后都是要进工厂的，读书无用。你也会去纺织厂当一个剪线头的女工吧，虽然生来痴傻，干点这样的活计养活自己总不是问题。
大家叫嚣着，愉悦地吹起口哨，将两张坑坑洼洼的课桌拼到一起，在桌角点起一支蜡烛。没人愿意与我们拼桌，坐落在垃圾桶的附近，我们是最不受待见的存在。直到老师皱起眉头，前座的班花才撅着嘴敲了敲我的桌子。
你没有起身，也没有动作。我鼓起勇气接了话：女生不用动手，我来吧。班花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便与同桌站到一边聊天。我把桌子拼到我们这边，在桌角点起一支蜡烛，借着火顺势燎了班花的头发。
那真是一次疯狂的冒险。我看到你在火光中抬头，一脸痴呆的惊愕，与看见班花带人欺负你时是同样的表情，我心里有点小得意，落在嘴上却是咬死了“不小心”三个字不松口。
谁也不能奈我何，除了该死的自尊心。
兄弟来打趣了，你是不是喜欢班花啊？想引她注意这招也太险了。我怒嘁一声，谁会喜欢个巫婆？
兄弟又笑：那你喜欢鲶鱼妹？那天看班花带人堵她你也挺不忍的，你想给她报仇啊？我怪叫出声：你饶了我吧，那还不如喜欢班花。
兄弟总结：也是，正常人谁看得上鲶鱼妹啊，所以你还是喜欢班花。可惜哦，好像脸烧得挺严重的，估摸以后也不能是班花了，你要对人家负责啊。

负什么责？我才不想负责。我还真挺喜欢鲶鱼妹，没什么来由的喜欢，但我不能说，我是个正常人，伟大的正常人。普通正常人谁能这么无私？喜欢一个人，却一点也不想得到她。想到与她并肩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我也觉得压力挺大的。
蜡烛风波后，班花的妈找上了我家，班花毁容了，也不愿再去上学，所以要么跟我定亲，要么赔钱整容，我妈赔不起，满口子应了订婚的事。
这叫什么事？我嘴上与兄弟鬼哭狼嚎，心里自有打算。读不下去书，我也很快地辍学了。找了个工厂上班，与从前同学朋友断了联系，回家看到那张丑脸就来气，辱骂她，打她，摔碗摔盘子，却闭口不提这一切背后的缘由。
她的脾性也被美貌带走了，从前眼高于顶的人，现在烧个菜都唯唯诺诺问我的口味——当然，我的口味永远不会让她猜中。
在某一个停了电热烘烘的夏夜，我感觉自己也没有多大，却突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抱到那个小孩的瞬间，我眼眶发酸，沉甸甸的责任压得我不能任性，烛火惺忪里，看见她毛发稀疏，眼睛小小，似曾相识，我想起我还爱着你。
但我又是这样伪善，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是爱过你，还是只爱我自己内心的怪物。
我张牙舞爪的心在这一刻柔软起来，我把孩子抱给班花看，她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孩逗弄，趁她放松之际，我装作随意地问道：有没有鲶鱼妹的消息啊？也好多年没见了，生了孩子用钱地方多，她还欠着我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