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光》by路斯(2)

左逐渐时睡时醒，逐渐不太记得很多事，比如他的名字，他的身份，被画他那一侧墙，属于他的漂亮故事。他的视线渐渐拘束在对面，一遍又一遍地阅读朱砂青金石涂出来的扎实笔触，铅丹逐渐氧化，巧妙的深浅光阴变成丑陋的一道道黑痕，他险些认不出来哪个是右的故事。要不是转头艰难，他也想看看自己的脸成为了什么样子。即使这样，他们依然很好分辨，因为只有他们拥有那长长的无从分离的尾巴。那被不同宝石碎屑充当颜色所填充的鳞片，在他的光亮下，依旧亮如彩星。因为光亮就是从那里传来，明明灭灭，逐渐向上盘延。左知道，终有一天，他的眼中将冒出燃尽一切的火焰，用血也无法浇灭。
左和右守卫着的是一扇门和门中那个漆满花纹的木头盒子，黑色的木底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一开始熏得左晕头转向，加剧了疼痛对他的影响，现在却也只是空气一般地嗅闻着。左不想被困在这里，他已经不在期望右的苏醒，他只想离开，离开这可怕的宫室，到外面去，到外面去。
可他依旧没法行动哪怕一丝一毫，枷锁禁锢的不只是他的肢体，更是他整个脊梁骨，他长在了烛台上。如果他能回头，就会发现，那些图画，讲得是他如何被制作出来的。当陆地上的人抓获到一只这样的生物，贵族为了能保证他们死亡的路依旧有光明照亮，就会以千倍万倍的价格买下。买走了他的命，他的欢乐，他的痛苦和眼泪，买走了在他梦里的光阴。他想起来了，右并不是像他这样的完美作品，而只是下葬前匆匆搜集来的一具尸首，为了凑一对而匆忙打理成能像样的样子。

左不想再想了，地面上的珍珠越来越多，底座不再那么平稳。他甩动仍在燃烧的尾巴，骨节滑过美丽的石壁，与那珠光宝气的尾巴相遇。他跌倒了，指甲撑住地面留下一道道的白痕。灯油蔓延到木头盒子旁边，本不该燃的，可那龙车凤辇怕是等不及了，竟自己燃起来。左用燃着火苗的指甲一层层磨开棺椁，他只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左尾上的火苗熄灭了，来自墓穴的两个寂寞骷髅被层层锦缎装点着，而掀开那奢华的迷障，是两条只剩骨头的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