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切指》by温野(3)

“这就是事实么？”他问。
我一脸厌烦地回过身。月亮恰好藏进云层，我看不清他是否在哭。“什么真假虚实，无聊至极，爱信不信。小子，我警告你，在我生气之前快点滚。”
“请告诉我！”
他突然发力扑向我，我毫无防备地撞在门框上，怀里的东西尽数脱手，最小的袋子滑出老远。他半跪着死死箍住我的腿，急声道，“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哥哥曾打过电话，但我没有接，母亲再三恳求我也没接。现在母亲已经……求求你，志贺先生，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在某个瞬间，我仿佛确信川神助的鬼魂从地狱归来了。
请让我为他出战吧，志贺先生，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兄弟二人的面容和话语在我脑内重合，我被这画面攫住心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川神圭审视我片刻，然后掏出一副货真价实的警用手铐，生疏却决绝地将我俩铐在了一起。至此我终于确信，他和他的哥哥一样，是个天生适合灰色世界的，与生俱来的亡命徒。但这一次，我要将弟弟永远驱逐出去。

我拒绝让他与奥山组产生更多瓜葛，只同意站在事务所门口说出真相。事实不如谣言编纂的曲折迂回，但有着同等惨痛的因果。
其实川神助伪造年龄申请加入奥山组时便已败露，但那时我急需人手，便求老大同意，让熟悉EXCEL的高中生给我打几天工。组织不想担上危害未成年人的罪名，自然没有给他纹身，于是他不明不白地成了我们的编外成员。中二少年不甘终日对着报表，背着我买通了外务组的小喽啰，偷偷跟到歌舞伎町收保护费。在日本所有黑帮势力聚集之地，无知无觉的川神助犹如深林小鹿般无辜诱人。对包括奥山组在内的任何势力而言，狩猎他都是一场无伤大雅的余兴节目。但偏偏在那一天，路过的老大选择了救他。
现在想来，一切都太过凑巧。一无所有的高中生怎么能轻易买通纪律严明的外务组，而追杀川神助的路径又竟然刚好卡在老大的动线上。恐怕当时奥山组内部的分裂派一开始便围绕着川神助布下层层圈套，再配合费尽心机散布的谣言，打算一步步将老大逼至绝境。
对于真正丧心病狂的家伙来说，无论是挑衅不谙世事的高中生，还是牺牲组织里的小炮灰，都像呼吸一样稀松平常。他们仅需在川神助刺穿对老大出言不逊的“同伴”之后进行申诉，届时无论老大如何判决，早已布下的人手都会跟着煽风点火，借机掀起改革。对黑帮来说，改革等同于武斗。奥山组流血之际，盘踞东京都的势力也趁火打劫，最终形成了规模空前的帮派乱斗。而作为混战的导火索，川神助在老大的判决下失去了小指，不久后也死于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