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神》by张素野(2)

音乐声陡然增大，宏亮的鼓声频频敲响，大巫双手捧起法镜，走到院中，调了角度，将阳光反射到神像脸上。猴王同时感到一阵闪光，痛苦地尖叫一声。没有人注意到它。它带着众猴回到山上。
每日，猴神庙香火不断，人们称猴神为“希米尔”。山上，猴王在不断变化，尽管还不会说，但它已能听懂送食物的人的话。它开始思考，熟透的野果为何向下掉落？石头中为何能流出泉水？天上的星星，一、二、三……能数清么？
猴王的身体也开始变化，慢慢地长高、长壮，他的思考也越来越深邃，几乎所有的问题的答案都直接从心底冒出来。
一天，它面对自己的后宫，忽然心中升起一股羞耻感，它双手捂住下体，四处张望，跑到茅草丛中编了一条草裙穿上。它在水边喝水时，照见自己的脸，吓得往后一跳——棕色的毛快掉光了，肤色变白了，突出的嘴往回收了，鼻子、眼睛、耳朵……一切都在向人的模样变化。
猴群仍然尊它为猴王，因为它的气味没变，而它的力量——它能一手将几丈长的枯树拎起扛在肩上——更让猴没有非分之想。但猴王开始远离猴群了，它认为猴子有点脏、有些恶心。向它请求做爱的“妃子”们都被赶跑。猴王采集木头和茅草，在山上盖了一间茅草屋。它找到了一种草，晒干搓散后可以编织成布，布又可以用骨头做的针和麻草做的线缝成衣服。——为什么“布”“针”“线”“衣服”这样的概念会出现在它心中？它不知道，但它觉得应该这样做。

经过一个月的闭门祭祀，猴神庙开放了。族长和大巫向部落的居民昭告，他们必须放弃之前的任何信仰，只能信仰猴神，猴神希米尔是专属于我们部落的，他会保佑我们的一切！
络绎不绝的信仰者奉上了自己的献祭，同时向猴神希米尔祷告。信仰者在神庙中祷告，在餐桌上祷告，在睡前祷告，在做爱前祷告。部落的两千多人的信仰，充斥了猴王的心灵。一个个祈祷的声音在猴王的心中响起，使它心烦意乱。猴王痛苦地大叫。有人在心中对它说：你是希米尔，你是猴神，你是神！这个声音永不停息，扩大成雷声，震耳欲聋。它不得不回应：我是希米尔，我是猴神，我是神。声音停止了。
希米尔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人类完美的十六岁清秀少年的模样，穿上自制的衣服，足以使所有少女和同性恋倾心拜倒。他漫步在山巅，不满意烈日，伸手一招，云裹着他飞起，到达云层中。
他在逃避。
部落中的男人在与另一个部落战争。男人们在希米尔的神像前，用刀划破手指，以鲜血献祭，要求希米尔给他们力量与庇护。希米尔不喜欢鲜血。
男人们偷袭了另一个部落，在睡梦中，将三百多人的人头割下，包括男人、女人、孩子，带回来全部摆在神庙中，献给希米尔。希米尔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