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南山》by不灭(2)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突然有点担心，万一她真的从校门里走出来，向旁边的车站走去，我该怎么上前呢，我要说什么？我不知道她叫什么，而且，我年纪比她大十几岁，上前搭讪会被当成变态吧， 这么热的天还穿着雨衣，她会对我有印象吗？或者，万一她真的记得我呢，我该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会来找她？特意穿着一样的雨衣，目的性太强了吧？
想到这里，我就忙不迭想把雨衣脱掉，但解开了几个扣子又停下了，相比她怕我，我更怕她记不得我。
看来我还是曾经那个自私的自己，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用火柴点燃，蜷缩在椅子里，让烟雾把自己笼罩起来。如果是大学时候的我，应该会更有耐心吧，只要确定了对方是这里的学生，总能有机会来一场偶遇的，哪怕她有男朋友呢，我也可以先和她从朋友做起。我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变得没有耐心，尤其是想到，我都不确定她是不是这里的学生，我的粗糙好像就有了理由。
如果对方让我的心安定，我就能为对方付出一切，因为我是如此没有安全感。
这些年来，我就是这样逃避的啊。
也许，我坐在这里，不是想和她再发生什么交集，只是想证明自己不再是个逃兵了，我真的明白了，很多事情，很多人，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你们放学了一起回家，路上你故意走的很慢，她也没有催促，你好几次差点脱口而出。但是你又想到，第二天反正还能见到呢，很多话不用急着一下说完，最后分别时，她说很喜欢一起走过的这些树荫，和傍晚凉爽的风，你说哈哈哈你真矫情。第二天发生了很多事，你们再也没有一起回家过，很多年后你又走上这条小路，才明白，树荫和风啥都不是，重要的是身边那个人。

我低头看了看表，五点半了，快放学了，今天能遇到她吗？我突然焦躁起来，是一种自己和自己撕裂的感觉，像生命中发生过的那么多次一样，我开始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我站起身，向校门口走去，晒着太阳，穿着雨衣，手里拿着一把大伞。
下课铃响起，我像听到钟馗手里铃铛的小鬼，夺路而逃，一边想着我确实不该去打扰对方，一边唾弃自己其实是个懦夫。跑过一个拐角，我背靠墙壁大喘着粗气，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变得模糊，墙后面传来上自习课的声音，一个女生念着一首诗：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涩。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我默默脱下雨衣，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重新点上一根烟，长出一口气，走到路边等出租车，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