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by咩(2)

我恍惚觉得，这属于我的五块钱应该是在等我，等我找到它，就像面前这座老宅，静静待在回忆的角落，等我回来。
终于到家了，我却有点难以置信，“我家的院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小？不应该啊。”屋子也好矮，我记得以前要蹦得很高才能看到屋顶，现在光是站着，就看的清楚明白。北说：“不是院子变小了，是你长大了。”我拿钥匙开了堂屋的门，曾经玩躲猫猫最方便的大屋子，现在却是一览无余，角落里堆叠着一张张蜘蛛网，墙边还有一张朽坏了一条腿的木床，小时候我在床上滚来滚去，现在却觉得它只比大学宿舍的床宽一点点吧。“出来吧，屋里好多灰。”我有点意兴阑珊。
门口摆着一个小板凳，我惊喜地说：“它还在这呢。”北问：“你是说这个板凳？”我蹲下来磕磕板凳上的灰，说：“是啊，不过只有一个了，这个是太奶经常坐的，我也有一个经常坐的。”
我父亲的奶奶，我是喊“太奶”，她活到了八十六。夏天，我习惯了放学后先玩个不停，天黑了再开始写作业，家里没有电风扇，太奶就摇着芭蕉扇给我扇风。冬天，天气好的时候，我和太奶会搬个凳子坐在堂屋门口，堂屋坐北朝南，午后的阳光会暖融融地晒在脸上，不一会儿脸就发了热，这时就背过身坐，把背部也晒得一片酥松。我俩经常在这个时候打扑克，我最喜欢玩“小猫钓鱼”，也叫“接竹竿”，因为别的我玩不过她，虽然她已经八十了，果然我从小就是游戏废。

“这里以前种的什么树？”北指着院子里的树桩问。
父亲病重的时候，门口的樱桃树结出了又大又甜的樱桃，不过我没有吃到，因为姑姑不喜欢我。她把大樱桃都摘光了，和表哥一起吃。其实我不知道结出来的樱桃有多好吃，我也没看到姑姑把樱桃都摘给表哥，这些都是奶奶抹着眼泪和小姑感慨时被我偷听到的。我惊讶两件事，一是姑姑竟然是不喜欢我的吗？二是樱桃树终于长出来好吃的樱桃了吗？爷爷刚种下两棵樱桃树的时候，我一直盼着结大樱桃，可是盼呀盼，年年都是又涩又小的樱桃，后来我就很少关注它了。爷爷说这是因为樱桃树种下来之后要长几年才行。父亲生病之前，左边那棵樱桃树被大风刮倒了，我以为它会死，树死了就死了，反正还有一棵樱桃树啊。没想到就是这棵被刮倒的树结出了大樱桃，另外那棵的樱桃还是又小又涩。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在担心病重的父亲。什么是死？和那棵倒下的樱桃树一样吗？会逐渐枯萎？但是它倒下后竟然又开花结果了，真厉害。我有时候会想一下这棵顽强的树，大多数时候是在观察周围人的神态和泪水，从他们身上我看出来父亲的病严重了。父亲生病后，醒来就会喊疼，只有睡着了会好一点。其实我偷偷希望父亲每天多睡一会，因为他太疼了。我之前食物中毒的时候也是，醒着就疼的不行，睡着了就忘记疼了，后来爷爷把我送到医院，我从医院回来就好了。但父亲从医院回来了还是很疼，奶奶说医生已经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