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by沉舟(2)

他攥紧了拳，飞快地四下张望了一圈，见村民们越聚越多，又重复了一遍：“这牛，我刚买回来。”
有好事的村民当即表示不信他的鬼话，直呼你老贵儿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咋会再弄头没用的牛回来？住在对门的张四从人群中央挤出来，站到那牛跟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通，张口便道：“老贵儿，都是乡里乡亲的，你骗咱们可没意思。大伙瞧瞧，老贵儿那牛卖出去之前被我家小旺咬了一口，看这牛蹄子上，还有牙印呢！”
众人呼啦一声围上来，看清的没看清的，都交口称是，真的是先前那头牛。
张老贵便百口莫辩起来。他涨红了脸，急声嘘着：“大伙小点声，小点声……我张老贵也不瞒大家，今早我一开门，这老牛就躺在家门口，你们说说，这不是见鬼了吗？”说着，他又四下望了望，“大伙千万别声张，别被饭店管事儿的知道牛在我这，不然，说不准我还得给他们赔钱！”
声张不声张的，人们倒不急。这会儿人群窃窃私语起来，讨论着牛是怎么回来的。张四一口咬定牛是自己游回来的，因得知了自己即将被屠杀的命运，竟能使一头笨重衰老的牛游过幽深的碧水湖。有人又猜是不是饭店管事儿的嫌牛老了故意扔回来，借此讹张老贵一笔钱。但这说辞没有“牛自己游回来”那般的神话色彩，很快被人否定。

人们啧啧称奇，直呼张老贵养了一头好牛。张四迷信风水神鬼之说，坚信这是一场祥瑞之兆，张老贵家这是要转运了。
张老贵穷苦了大半辈子，不信邪，更不信运。他只信这牛活生生地待在家里，迟早会被饭店管事儿的找来讹钱。于是当天晚上，张老贵就趁着夜色，暗自把牛给杀了，又不停歇地冲洗血迹、扔残骨，忙活了整整一夜。
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张老贵就挨家挨户地敲门卖他的牛肉。张老贵家徒四壁，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再没旁的大件儿，这么多牛肉没冰箱放，吃又吃不完，只好拿出来能卖一点是一点。怕风声传进饭店管事的耳朵里，张老贵并不敢摆摊吆喝，只能一家一家地走。好在张老贵常年不吃肉，也不知道行价，十块钱一大兜子，很快就卖完了。
转了一圈回来，张老贵提了一袋子牛肉送给对门的张四。他从小家里就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偶得张四给个馒头剩菜之类才能活下去，今天牛肉卖了不少钱，张老贵觉得应当分些给他，日后也好继续得他家照顾。
谁知张四见了牛肉却猛拍大腿，大呼可惜：“老贵儿啊！你咋就这么不上道呢？这牛能从湖心岛一路游回来，可见是能带来祥瑞的东西！你就这么把牛给杀了，也不怕招来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