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
苏城,刚下过一场仲夏的雨,雨水不仅没有把夜空洗得一清二白,反而在棚户区一层层的塑料布上鼓起胀满的“乳包”。两块塑料布中间漏了一角,一泼雨水,一声咕噜,灌得一只蜷梦的土狗一惊,它冲着夜里的黑影狂吠,那黑影一踩脚,调转身来,狠狠地照着手电筒盯了它一眼,它立刻识出是蛇姐,土狗连连缩进角落,恨不得把一声声不由自主的呜咽也吞回去。
棚户区潮漉漉,又处在夏末。汗液的味道挥之不去,那就好像他们昨天吃完的一锅乱炖,锅底烫过死老鼠,再又随着管道空调的金属氟利昂味播散。疲惫、瘦弱而表情痴呆的丑男子、丑女子们,毫无美观的裸身横七竖八铺在地上的破垫子里,黝黑的皮肤混进黑夜。我们的手电筒偶尔照到亮晶晶的东西,是好奇又愤怒的眼球们。
蛇姐提着铝制手电筒,在一个黑洞洞的棚户区巷道的里照来照去,我走在她身后,她扑着粉,我皮肤好,我们便像两条纯白色的的蠕虫在一片黑褐色人肉里爬来爬去。
蛇姐豁嘴坡脚,穿着硌得硌得的长皮靴,一转头,看见我拿手机发信息,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侉子哥,走快!”她斥道,而后又喃喃道:“那个老卵睡哪条弄堂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