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录》(2)

子宜是魏炎的字，慧娘自小便以字唤他。许久不见，她还是如此。她打娘胎带着弱症，大夫说不能在室外久坐，就算今日阳光和煦也不该在池边逗留。想到此处他甩开大步向凉亭走去，却发现慧娘连着旁边的婢女，桌上的茶点，以至于那亭子的檐枋楣凳都渐渐变得虚无缥缈，最后竟像烟雾一般收成一缕钻进了一个巨兽口中。
此时天地之间一片黝黑，除了这只巨兽便再不见其他。那巨兽像是多种畜兽拼凑而成，鼻长似象，宽额如犀，垂尾近牛，利爪若虎，一双吊睛黑目直盯着自己，那目中看不到凶光，倒有盈盈泪点，似有隐衷要诉。
魏炎正欲开口询问，只见那怪兽张开血盆大口直冲头上笼下来。一只笔洗从案上摔下，魏延惊恐着从梦中醒过来。难道刚才审的那邪门之事落在自己头上了？但之前报案之人均说梦境被取后便再记不得之前梦境的内容，而自己对那巨兽食梦的场景却记得真真切切，就连慧娘手中那方罗帕的颜色都不曾遗忘。
魏炎忙差人唤了少尹李玉前来，这李玉升任少尹之前曾任祠部郎中多年，主理祠祀享祭、国忌庙讳、卜筮医药等事务，对这些志怪之事最是了解。待李玉前来，魏炎将梦中种种说与他听，问他可曾了解这食梦之兽一二。

李玉听他说完，沉吟片刻道：“下官从未在我中华典籍中见过食梦之兽的记载，倒是听那倭国有唤作食梦貘的异兽，以凡人梦境为食。”
“倭国？”魏炎抬了一下眼，“你是说最近这长安城中的异事与倭人有关。”自三年前出了那起投毒事件后魏炎对牵涉倭人之事便分外留意。
“下官也只限听说，若想知晓更多，倒有一人可询。”魏炎眼光扫到，李玉没等他开口便直接说道：“前礼部主客郎中周旬，一直管理遣唐使的接待，对倭国了解甚多。之前与下官同在礼部，倒有些旧交。”
魏炎起身道：“那李少尹便与本官走一趟周府吧”
“魏大人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城中梦境被食之事？”
魏炎与周旬虽为同僚，在朝中偶有会面，但却不曾留下深刻印象。今日一见才发现周旬五官清秀，身量修长，生得一副好样貌。来的路上听李玉说他三年前因病辞官，许是因为病患之故头发花白，身躯佝偻，倒比同龄人看起来苍老许多。穿着一件蓝色袍衫，圆领口缀了一圈海浪图案，却像是倭国的风格。
“周大人看来对今日长安城中之事已有耳闻，”魏炎于是将梦中那巨兽的情形一一道来，眼看着周旬面色逐渐凝重，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