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我被抬进府上的那天。夜里老爷闯进门来,他用兴隆丝绸满绣龙凤的大红喜被蒙住我的头,然后像一枚尖楔子钻进我的身体,我在愈裹愈紧的黑暗里咬着嘴唇努力不流下泪,被角撕扯开的瞬间,我看到一双濛濛的眼睛,从一侧窗棂间被小心掀开的细竹帘外。她慌张、又镇定,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被强行咽下的疼痛似乎变得难以忍耐,于是我大声地哭叫起来,而老爷笑着捏了一把我的腰,“小骚丫头,终于忍不住了?”他显得很高兴,觉得女人痛了叫了,才是贞洁的证明。 我去看她,穿着老爷早上新赏的暗花金线香云纱,她就坐在黄花梨椅子上一言不发,鸦羽一般油黑的长发垂了满肩,她很瘦小,却打扮得庄严,不合适,但依旧是美的,她伸手去拨弄头发,手腕上悬着一枚碧玉镯子,晃晃荡荡。佣人提醒她,夫人,三姨太来了。她也只是抬头匆匆地瞥了我一眼。
佣人抱歉地看我,我笑了笑,教人捧了见礼来,是一副窗棂上新挂的细竹帘。回去后我在妆奁里翻捡,找了对儿玉镯子,对着镜子戴了半天,却又索然无味,摘下去放回了妆奁里。兴许她的镯子水头更好,我这么想着,却没有丝毫妒忌。 不是没听说过关于她的传闻,在我进门之前。隔壁陈姨给我开脸的时候棉线绞得脸生疼,我忍不住一个打颤,她误解了我的恐惧,劝慰我,夫人虽然地位高,但据说脑子不太灵光,平日里总自己待着,也不和人说话,二姨太又是个病娘娘,几乎不见人的,老爷一直想要个女学生,定会好好待你,你莫怕,各人有缘法。而那时的我顾不上听,只觉得疼。但老爷确然是好好待我了。进门后他总歇在我房里,我开始习惯他粗鲁的揉捏,也会装模做样地呻吟,有几次我故意朝着有窗的方向做,可我再也没能从窗隙里遇见那双总在下雨的眼睛。 于是我摸黑溜进了她的房,到了回南天,墙壁湿淋淋的,像是连死物都在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