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村女见贤受灾 登徒子齐家见谤》(2)

东施曰：“若乃蛟龙未化，蛰伏鱼鳖。璞玉无出，等价瓦砾。子曰：见贤思齐。然何谓贤耶？文王未逢，太公钓叟。圯书不受，子房布衣。使楚丞相，身堪五尺。投刘凤雏，浓眉掀鼻。射虎之力，到老难封。乘龙之才，一生未遇。昌黎先生尝曰：‘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然也。苟无伯乐，岂称千里？是以贤乎不贤，在乎时运之间也。岂不闻道旁之龟，或曳尾于涂，或匣骨而贵？贤者如是，况美丑哉？”
县令曰：“其所谓不贤者，盖未显也！美则不然。”
东施笑曰：“若以显者思之，谁敢齐耶？颜回志高，夭折少年。盗跖寿终，暴行乡里。天纵圣人，绝粮蔡陈。御赐骚客，及第迟暮。霸王神勇，垓下楚歌。嵇公孤清，广陵绝响。鲍照历仕诸王，少年寒微。潘安掷果盈车，三族诛灭。十朝元老，冯道鲜德。八省谪臣，陈瓘忠肃。东坡文韬，远逐儋州。苍水武略，被执悬嶴。耿介果毅，嬾堂名累“乌台”。傲世孤标，蝶庵魂牵《石匮》。呜呼！古今圣贤，非困厄不得显也！则人之所以贤者，又岂彼显者耶？人果思齐，安得取人以美丑，而非以贤德哉？况且体貌发肤，所受于天，岂可强也？是故世之所以为贤者，贤乎富贵之间也。世之所以为美者，亦美乎富贵之间。宁不知西施浣纱，葬身鱼腹；貂蝉拜月，谁问芳踪？至于昭君出塞，心惊失雁；太真离宫，玉瘗荒丛。还羡美而见贵，艳而受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众人赧然。县令曰：“知其一，未知其二。福禄世皆所求，富贵谁人不欲？然则圣贤良训，岂可一日忘也。”
东施笑曰：“昔闻宋玉有《登徒子好色赋》：登徒子悦丑妇，使有五子。谓之好色，焉知其效孔明、伯鸾之乐耶？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圣人之言，诚不我欺也。”
县令曰：“善也。贤之所谓贤者，始于一行；美之所谓美者，存乎一心，何有于我哉？”遂请东施上马，亲还至其家。观者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闻者见之，坚闭门而不出。少者弃石，长者过门。男无以为恶，女无以为羞。
（限定词：东施效颦 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