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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3)

2023-04-08文学联文短篇 来源:句子图
至于,女儿到底在哪儿,王叔从来没说过。只有那次喝酒,我听着王叔滔滔不绝又细致入微的描述,产生一种听志怪故事般的错觉——也许这女儿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个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社畜”的借口,一种对自我工具化行为的抵抗,一个指引着他无意义人生的十字架。
然而,王叔下面说的,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家国际大公司,王叔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加入了。但就在加入公司的十天前,他还在这片望不到头的高草丛里——也就是公司所在的位置挖土,用偷来的铁锹。
日出日落,雨落云收,他忍饥挨寒,满身泥污,几乎神志不清,但仍是铆足了劲、咬酸了牙向下挖着。
挖到第十天,不慎捣毁了地下水管,触发自动报警。而王叔已经无法再回到地面,这才被抓了——也免除了他被自己活埋的命运。
警察在医院里给他做笔录。
沐浴在洁白的光里,王叔有一瞬间的恍惚,听说自己在那里挖了十天的土,更觉得不可思议,几乎要怀疑自己是精神病患。
“王伟,王伟。”警察扣着桌板,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说,我说。”王叔这才反应过来,“哦,我怀疑那里有地下工厂。”

《十》


“是的,是那家厂害死了我女儿。”
“不,比污染更坏,他们拿我女儿做实验。”
女儿,女儿,女儿,太温柔了,这个字眼,让他记了十年。这两个轻盈的字,长了一双绒绒的翅膀,温暖的如同晒热的鹅卵石,纯净的如同春日的雨滴,是比熨帖更熨帖的熨帖,是比牵挂更牵挂的牵挂,是比宝贝更宝贝的宝贝。
这女儿,是王叔在一条河边捡到的,并不是从一个摇篮,而是一个乳白色的生存胶囊。王叔还记得上面的电子显示屏写着“有效期:十年;未激活。”的字样。当时,他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用树枝拨过来,拿掉缠绕的水草,一边想或许能换几个钱,一边凑近看。
此时,雪花飘落,王叔的手指落在胶囊里。乳白雾气渐渐散去,一张恬静的睡颜出现在中心——一个小小婴儿睁开眼睛,将小手颤巍巍地隔着玻璃与大手相贴。小手虚握成拳,肉乎乎的,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珍珠。
于是,寒风苦雪也顾不得了,王叔抱住她,赶去医院,差点因为失温症死在路上。巧的是医生说那天就是她的生日。王叔认为这是天意,决定成为她的父亲。随即,就像是所有温情故事发展的那样,这个天降的女儿彻底改变了王叔作为Loser的定位。从生存胶囊,到二手摇篮,到自制小木床,到写字桌,女儿慢慢长大,像一束免费的光永恒地照耀着他本应灰败终生的心灵上。然而,就在女儿十一岁生日的前一天,珍珠不再闪耀光芒,死因是脏器衰竭。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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