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人》by芝士(2)

晨光下的赛文确实美得惊人。她的皮肤像最通透的羊脂白玉。
是因为平民很少有机会见到阳光吗？卢克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然而同为平民的女友艾拉却并非如此——艾拉的身材很好，但她的皮肤看得见毛孔和雀斑，一副野性十足的“艺术家“风范——虽然很不应该，但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女友的这位好友时，卢克总是情不自禁地将两者的容貌进行比较。
容貌只有赛文七分完美的仿生人女仆为客人端上咖啡。虹膜相对，幽暗的光芒一闪而逝。
赛文向女仆点头致谢，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咖啡，单刀直入开启了话题：
“八点钟的晨间新闻即将播报艾拉的卜告，作为《自由意志法案》修订后第一位在人性实验中被吃掉的知名艺术家。”
卢克忍不住想嘲笑。何等虚伪？在艾拉不顾他的劝告执意开展危险的艺术表演之前，作为场地提供方的西餐厅早已因其利用自由意志合法吃人一事在【责任人】会议上因其存续的合法性而饱受争议。艾拉身故之前，被吃掉的诸人中没有一位上过新闻——谁又能说他们不是艺术家呢？但这就是“知名”的力量。
艾拉死了。卢克仿佛刚刚意识到这一点。一大股烦躁夹杂着茫然、恐慌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涌上卢克的心头。
“我一直不能理解艾拉为何要去开展什么狗屁的人性实验。她的名望还不够响亮吗？还是说她需要更多的钱、更高的地位？她已经是我的女友了，可以和我共享一切专供【责任人】的生活条件，甚至不需要像我一样承担随时为全人类牺牲、不能独立通过自由意志决策自己一切权利的责任人义务，她还有什么不满？”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发言不太尊敬刚刚去世的人，尤其逝者还是面前这位绝世美人的至交好友，自己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她的感情。卢克试图停止抱怨，却发现自己的怨气如火山喷发般难以压抑：
“冒着生命危险赚取那些紧箍咒般的责任人贡献积分，艾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责任人】需要无时无刻面临多么巨大的压力！她压根儿不想生育，就算成为了责任人也不会有后代继承她的政治地位和生活条件，她干什么要成为责任人？做一个随心所欲的自由人不好吗？！她又不想给我生孩子！……”
赛文冷静旁观卢克失态的发泄。他的共情能力极为低下，这和艾拉的记忆并不相符。考虑到艾拉对卢克有着爱情滤镜、且卢克此时又受着性欲干扰，这两者皆有可能影响自己的最终判断，赛文决定再给卢克一次机会。
“承担着更多的责任并不意味着有资格心安理得地享受更多权力，卢克先生。”赛文选择说一些与卢克的观念极不相符的话来打消他对自己的性冲动，“绝大多数人并非有选择地逃避了责任，而是生来便被剥夺了承担责任的资格。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您口中的平民，艾拉只是一个不死心的反抗者，她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唯一方式争取参与责任人会议的资格。通过艺术探索为人类文明做出突出贡献，是她仅有的机会，否则便只能一代又一代说服自己、接受自己活在一个一切都被【他人】安排好的社会。像您这样生来便继承了【责任人】资格之人，又怎么需要考虑突破一切桎梏、做出突出贡献的难度呢？在您的眼里，艾拉不过是一个鲁莽的疯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