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by万恩湑(2)

“现在进入第二阶段，”熟悉的声音响起，画面变换到一座大桥。邱鹿倒在地上，周围是混乱的人群，邱鹿透过车窗看到林子满脸血污，那辆公共汽车的半截车身悬在桥外，车祸发生时邱鹿被甩了出来，但林子被留在了车厢内。邱鹿知道林子三分二十一秒后就会随车厢一起掉入江中，她的尸体在一天后才被打捞上来，就像腐烂的樱花。他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并且会在大约五分钟后陷入昏迷。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再努力保持清醒，尽管努力也无济于事，他经历了137次这个场景，终于觉得有些累了。他想最后看一次林子，即将死去的林子，和那个在春天里问鱼是否喜欢樱花的、闭上了眼睛的林子，都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像是从宿醉中醒来一般，头上戴着的某个东西被摘掉，心理咨询师恩湑拉开落地窗的窗帘，递给了邱鹿一杯热水。当VR技术成熟和脑波成像应用商业化之后，“脱敏”疗法就成了心理治疗届炙手可热的新手段，即使被指出可能存在二次伤害，或让人沉浸在回忆而不愿回到真实世界的争议，还是无法阻止人们对该技术的使用。邱鹿沉默着，每次“脱敏”治疗时，除了感情上的再次经历，事故发生时的疼痛感也会真实的反映给当事人。
“嗯，情况不错，三年来，你第一次醒来没有哭。”

“我之前总是会想，我答应了林子一起的，可为什么当时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林子掉下去，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林子呢。“邱鹿双手握住杯子，似乎是觉得有点渴了，又慢慢喝了一口热水，停顿了一会，恩湑没有催他继续。“想得久了也会累的，现在我想我能好好生活了，即使没有林子。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呐。”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了，三月份的时候，我会去将林子的骨灰撒到那条两岸开满樱花树的河流。恩湑，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不会这么快就走出来。”邱鹿喝完杯中剩下的水，披上外套，走进楼外的细雨中。
恩湑望着桌上的空水杯，想着早上和妹妹吵架，妹妹赌气不愿意让自己送她上班，而是独自去乘公共汽车，不，应该是三年前的早上了。每次邱鹿来治疗，恩湑都能看到，她知道妹妹也在那辆坠落的车内，只是邱鹿的视角看不到。恩湑拉上窗帘，躺在邱鹿刚才躺着的椅子上，带上来治疗仪，就像进入了一个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