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6)

“嗯嗯，”她一边应承，一边已经开了酒坛喝起酒来。
“江哥……”她开口叫他，令他紧握了拳，指节发白。然而她并未再说什么，将整坛酒灌下。热辣的液体滚烫过咽喉，几乎要呛出眼泪来，她只是慢慢的垂下头，睡倒在桌边。
江荻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已经濡湿。他曾亲自接待少女加入军营，看她一路成长，从单兵作战渐渐融入团体，如同看待自己的小妹妹，然而今日，他竟要亲自将她交出！他苦笑起来，不然又能怎样呢？碧落城的数万百姓，中原的万里河山，他做了十几年军人，最赌不起的便是同胞的性命，假如可以，他情愿替代她！城门竟未开，当他催促着守城的士卒开门时，却不料温永安已经追来。
两厢对峙，温永安的心渐渐凉了下去，江荻的心却忽然放下了，他忽然明白，他私心里决不愿意拿她去换苟活，为何会迟疑，因为他不愿！他笑起来，放下武器，解开战袍……
“江哥”
本该沉眠之中的英雄却分外清醒的立于江荻身后，艳色的石榴裙，温永安忽然想起她的形容来，大朵大朵的木棉，以一种盛开的姿态坠落。
她眼中是平静的，没有色彩的平静，他们或许会忘记，她自己却不能，她曾是讲武堂里全甲通过考核的成员。暗杀与投毒，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早已习惯。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苦痛与伤害，背叛与抛弃，那些看似风平浪静的过往，实则永远无法忘怀。然而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会的，不会弄脏自己。即使被背叛被抛弃，于她只是伤心没有怨恨。

她站在那里，安静的，从一开始就知道酒中下着迷药，她也只是安静的喝下去，即将被运出城，她也是安静的伪装沉睡，她早就知道一切，也早已接受这样的结局，然而知道并不代表不会伤心……
“江哥，他也，也不要我了么？”阿生不要她了，江哥也不要她了！如同迷路的婴孩，她只是茫然的询问“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活泼的瞳孔丧失了神采，让温永安觉得陌生，“只要我在，就决不会抛弃你。”他说，算是许诺。
她弯弯唇角，笑得比哭还丑，“慢慢，你真好。”
他到底是无能为力了，只能亲自带了一队人突出去求援。为此她站在衰草连天的旷野里，目送他离开，远处粘稠的云彩流动着焰色的悲伤……
当他甫一入关，听到的居然是父亲被暗杀身亡，兄长被调去前线守关，偌大的门阀忽然之间空空荡荡……原来他被困碧落城的时候，外面已是如此动荡，烽烟四起，帝国将倾！
四方奔走，他等不及，等消息传入禁中，不知碧落城是否还在！只得赶去最近的驻兵地求援，驻守的是他的叔父，离别时尚且意气风发，再相见已鬓发灰白！
“你的未婚妻子一直在这里等你凯旋____即是你来了，只要你肯完成你父亲的遗愿，我立刻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