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一）(2)

风飘絮应邀登上了不夜宫的雅间。
庄二爷懒懒的道歉，挥手谴退了莺莺燕燕，房间里便只余下半醉半醒的庄二爷，和发丝仍在滴水的风飘絮。
风飘絮微垂着眼，宠辱不惊的端坐着。不夜宫是红楼妓坊，隔着雅间一扇门，门外是莺歌燕舞，靡靡之音，门内是阒静无声，暗潮汹涌。
庄二爷开了口，似笑非笑，并无不快:“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风飘絮瞪着一双雾蒙蒙的灰色眼睛看过去，有些茫然的吸了吸鼻子，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跟面前脂粉堆里滚出来的年轻公子并不协调。
她面色苍白，神色平淡，反应有些迟钝的样子，慢慢的确认了对面坐着的人是谁。
“庄子白。”风飘絮犹豫的说出对方的名讳。她本是准备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却全没想到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七月才开始，便遇见了“拿剑的人”。
她只有半月时间，一来要寻到“罪者”，一来要寻到那把剑。才出昶国，这便遇上了“拿剑的人”。
庄二爷历来是爽利人，早年，风飘絮也是见过一面的。
庄二爷对她也有印象，八年前黑荒原一役，昶国三十万大军无一生还。那时候，陈兰芝布的局，青王景俟孤身入昶国做饵，而他，则负责拦截援军，切断敌军退路。

那时候突围求援的人里，有个叫风飞雪的少女，死在他手里。又有一个叫风飘絮的女子，孤身来援。
风飞雪是死在战场上，怨不得人。更何况，风飘絮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要魔剑‘十二城’。”风飘絮开口，纤长的指尖轻扣在琵琶琴板上。未及庄二爷开口，她浅灰色的瞳仁转向了他，开出了价码:“聆音者推测了你的命轨。慧极必伤，二十而夭。”
庄子白眉峰微动。
类似的谶言伴随了他一生，庄子白不信命，然而那是出自“聆音者”的预言。聆音者是端坐于上摩天白塔之上的占星师，能够聆听神喻，与神祇交流，在昶国，又被称之为“司命”。聆音者做出的断言，从未出错。
二十岁那年，他的确感受到了身体渐趋虚弱，然而在二十岁之后，他有惊无险的活到了今日。
“我今年二十有四了。”庄子白苦笑道。“如果连聆音者都说我只有二十岁的寿命，那么我这多出来的生命是如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