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雪》◎第一章、白衣执伞开白莲(2)

“我姓苏。”
白衣女子颦眉看他，在那个曾是天下第一富贾的姓氏背后，瞧见了熟悉的眉眼，“苏杰，原来是你。”有些微的讶异，却又觉得理所应当。如果苏家灭门，谁会想到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会是那个自幼病弱的苏三少爷？她笑起来，直至这时眼底才有了颜色，说不清是素净还是娇媚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直达眼底的，真正的笑意。
“苏裴是我杀的，苏家的灭门和我有关，但不是我做的。”她敛了笑，看着眼前尚显稚嫩的少年。兀自叹息。
“那种时候，死了反比活着好。苏家覆灭，是早晚的事，富可敌国，本就是罪，再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我不会帮你复仇，只是苏家地下的势力伤筋动骨不至于全盘溃散，总是要交给你的。苏涟漪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你，自然会让你来找我。该是你的，我不会挪用半分。” 
苏杰一言不发，死死盯着白衣女子，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愧疚或是忏悔。
然而没有。
白衣女子寡淡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寡淡的笑意，似是温柔，又十足地无情。
她说：“你可知道苏裴死前有半刻清明说了什么？他说，愿小弟阿杰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白衣女子抬头望天，白炙的日头要夺人神志似的眩目，她徐徐撑开白伞，念一句“要下雨了”

大旱三年滴水未落的帝都城一刹那大雨倾盆至，帝都城门前，喜极而泣的人们在雨下癫狂，奔走欢庆。白衣女子撑白伞，不去看苏三少爷清秀脸上的铮狞神色，也不去分辨那满面纵横的究竟是雨还是泪。素净的，像一束白莲，白衣在雨幕里飘摇绽放。
她说她的师父是位为情所伤的奇女子。是否为情所伤外人不得而知，但不可否认朱颜雪女是位旷世奇女子。孤身入西域，单剑上魔宗，一剑斩断黄庭山，将燕阙宫生生分作东西二宫。时至今日罹天教仍在动荡争戈之中。从西域全身而退，三登武帝城，与脾气怪异的剑圣梅九把酒言欢。她曾雨夜入皇城，执杖责帝王，她曾以笔写春秋，将天下英豪士子写进文武评，她曾一指断江河，拦截淘淘洪水入中原，而在她声名正盛时，隐居青峡口，古墓青灯，朱颜变白发。
白衣女子临走前不只交付了原本就该属于苏家的那支藏于暗夜的势力，她除去白伞孑然一身入西域。临行前还嘱咐一句“你去找我师父，拜她为师。”
重新穿上一身锦衣华服的苏青城，不再掩饰心底仇意，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回复：“白连素，我不只会为苏家报仇，还会手刃杀死大哥的你。”
执伞女子嫣然一笑，半点不见亲手杀死恋人该有的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