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军和小芋头》(32)

他也并非不想寻点有意思的故事来讲，可他思来想去，竟然意外的发现，他如今能想起来的趣事，竟尽数都是与黄少天有关的。他也曾破城杀将，他也曾血洗敌国 ，他的名号有人畏有人敬，可那十年光阴， 比起现在，仿佛与行尸走肉无异。嘉世子民也好，天下苍生也罢，叶修觉得自己一颗心根本装不下，而将这些挤出去的人，不在别处，正在眼前。
他偶尔也会背过身去按一按砰砰的胸口，他是活着的，这点已经许久未曾感受到了。
成日里大半时间在外头的小芋头愈发变本加厉，这天行将到亥时，叶修躺在床板上听声响，树影风动，木门久久未见人开。就在他心烦意乱，预备爬起来再抽一袋烟的时候，听见窗外“扑通”一声响，紧接着是一阵乱糟糟的鸡叫，叶修连忙出门绕到屋后，冬日里天色暗的早，这时候早就黑透了，他先是险些踩到了两只鸡，又被凌空飞舞的鸡毛扫过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幸而月光明亮，叶修转过屋角，终于知道了他的鸡满地跑的缘由。
黄少天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居然直接砸中了鸡窝，鸡蛋碎了一地，小芋头屁股上都粘着湿哒哒的蛋黄和蛋皮，一群鸡被他吓的魂飞魄散，正到处狂跑，叶修拍飞了又一根飞到眼前的鸡毛，朝坐在鸡窝正中间的黄少天伸出一只手。

他费了一点力气才把黄少天给拽起来，因为小芋头一点都不配合，沉的像个千斤坠似的。拉起来依着惯性往怀里一扯，叶修鼻子一动，登时就发现了罪魁祸首所在——小芋头一身的酒气，几乎都要呛得不胜酒力的叶修流眼泪了。
“你喝酒了？”叶修晃了晃怀里人的肩膀，这位方才还力气大得很，扯都扯不动，这会儿又像是没了骨头，整个身子都倚在叶修身上，鼻子和嘴都埋在叶修的衣服里，说话嗡嗡的听也听不清，末了还打了一个酒嗝，嘻嘻的笑起来了。
叶修只好把他扛回屋里，看了看他一身的鸡毛鸡蛋皮，实在是不能往床上丢，只好姑且让他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小芋头歪歪扭扭的坐下了，两只手却还扯着叶修不许他走。屋里点了灯，暗暗的一团小火苗在桌子的正中央，小芋头仰着脸，眼神迷迷蒙蒙的浮着一层水雾，脸颊微微红着，他像是热得很，连走时的外衣都不见了。
“你还认得我是谁么？”叶修无奈的把浆糊似的小芋头往外推了推，捏着他两边肩膀强迫他坐直了些，他微微的弓下身子正对着黄少天的眼睛，黄少天的瞳色浅淡，在灯火的映衬下，有金色的流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