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倾杯乐（一）（太子冰✘太傅九）(2)

他在冰冷的殿下深深的跪了下去，屈服于这种极致奢华又压抑黑暗的美感中。
“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殿御朝，上坐定，内使捧香炉，上刻山河之形，置榻前。
沈清秋额头贴在地面，听的高座上的君主轻轻一笑，语调悠闲自得:“免，抬头说话吧。”
沈清秋万般谨慎的抬起头来，只见皇座上的男子斜斜倚在扶手上，看起来年二三十，头戴冠冕，身着黑金龙纹裘衣，五官俊美威严，骨子里又带着风流惫懒，这便是天琅君了。
他闲闲道:“你就是岳清源的同门师弟？朕听闻你精通谶纬，惊才绝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不敢，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沈清秋垂眸拘谨道。
天琅君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玛瑙，他缓缓道:“朕也不爱管那些个政务，你既是丞相推荐的人，又是清净道人座下的高徒。
听说你这次算出黄河决堤的日子，治水居了大功。这样吧，朕直接封你国师位，入麒麟阁怎么样？”
沈清秋又俯身叩首:“臣命薄微贱，承蒙皇恩，死当陨首。”
天琅君手里的玛瑙珠子转动声停了下来，他轻轻道:“领旨吧。”

黄门宦官马上请出纸笔来，草拟一道诏书，派发下去了。
沈清秋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天琅君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那是在奢华的令人咂舌的宫殿里，充斥着庙宇般的宗教气息。君父的脸隐没在乾坤俯仰的长生烟雾之中，他的声音也是那么疏离，高贵，优雅又崇高，那一刻，他简直就是仁爱悲悯的圣人化身。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沈清秋……你可记住了。”他道。
沈清秋跪在宫殿巨大的阴影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天琅君的那番话是可以倒过来读的，并且意思恰好相反。
事实上，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反过来理解。
——上天难欺，下民易虐。
民膏民脂，尔俸尔禄。
多么讽刺。
当他伸手接住黄门太监的诏令，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签了生死状，参与到这场鲜血淋漓的，群狼竞逐的，冠冕堂皇的生死游戏中，这场游戏乃是以天下为牢笼，买定离手，一出手便是倾天豪赌，无人生还。
同样的，他也没有退路。一日是在朝为官，终生都再逃脱不了它的钟鸣鼎食，鲜花高台的权力诱惑，它的高居庙堂受万人敬仰的荣耀，以至于甘心情愿的为这座华丽的囚笼舍身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