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垮掉的一代】【艾伦x彼得】碎屑(2)

你说我有天赋，要么是你看错了，要么是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如今我处在这不上不下的境地，欲要留名而不够格，将要潜逃却不甘心。你该是这圈子里、甚至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可你却对真实的我撒了谎。你是耻于让后人读到“艾伦·金斯堡的爱人是他最出色的校对员，也只配当他的校对员”的，你的幻梦在卢西安那碰了灰，便将这滚烫的期许硬塞到我怀里。但你应该明白——你想必早就明白——我不是你的兰波，而你的兰波这辈子都不会拿起笔在文艺的花丛里留下惊世的诗句了。
你必须记住这一点，就像记住吗啡和可卡因的剂量一样分毫不差，就像记住你爱我一样了然于心。你所有言过其实的称赞都会令我惶恐令我像一个资质平庸的孩子被疯狂的父母扣上桂冠，中毒般坚信他是世上最有天赋的小孩，还得意洋洋地到众人面前吹嘘。你不知道，每次你拼命想在那逼狭的圈子里为我腾出一个空位时，我有多难堪。
你不知道——或许是假装不知道——我离开你这半年活得轻松多了，不用没完没了地阅读那些文论和诗作，不用在每次寻欢作乐时承受你那责备的眼光，不用被你那些“朋友”用嫉妒的目光烤得体无完肤。我只是我，不是杰克·凯鲁亚克的朋友，更不是艾伦·金斯堡的情人。和你相处时，我只看到你和一个长得与我相似的木偶在耳鬓厮磨，活在你那天真的乐园里（那里没有糖果屋&水晶棺木，而是遍地针筒&毒品&精液&屁眼&上好的稿纸），你将你所有的才情、暴虐、爱统统倾注在这木偶身上，在乐园里日夜不休地起舞，它是你的缪斯也是你的傀儡，我呢？我在这世界的边缘继续庸俗、衰老，和你跳着同样的舞步却从未跟上过你轻盈&非凡的节拍。遇见你以后，你一直望着的爱着的不过是你眼前的这副木偶。我像你的孩子，在你安排好的路上如履薄冰，你并非真正认为我有天赋，不过想通过我实现你无法亲自成就的理想。

比尔有一次跟我说，如果我现在不离开你便永远也离不开了，你听了这话准会气得拿刀威胁他。他说这话不仅毫无恶意，更应成为你我这段感情的警语，是像你为了我好那样为了我们好。你自然不愿细想其中的合理性，你不愿承认你我并非一路人，不愿承认我不过是个长着漂亮脸蛋的庸才。这些年来我翻来覆去地想，和你分开的思绪雪球般越滚越大，我每次都以为分离已呈雪崩之势了，可到了要行动的关头，我却像个畏缩的精神病人，喃喃地退回他的癫狂之中，拒收那份对他而言好的生活。不用说你那甜美的声音&孩子般的眼&赤裸的胸膛&灵巧的手指怎样扰乱我的心智，即便和你相隔千里——像现在——我一想到你的悲伤失落一想到我将永远失去你清晨&午夜时的臂弯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再没有你和你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还记得你在旧金山时（还有墨西哥&丹吉尔&任何一个你在我身旁的时刻）邀请我一同去吃饭吗？我礼貌并抱歉地回绝了你，说我还有事，可事实上每次和你说了再见以后我唯一要忙的就是在爬满蟑螂的公寓想着你正在吃什么，这次和朋友们聊的是艾略特抑或波德莱尔。别责怪我，你不知道顶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脑门坐在你旁边是件多么痛苦又甜蜜的事，如果有什么能将我从你身边推开，那便只有我那份不想被你揭露的无知。现在你明白了吧……比尔正是劝我趁这份痛苦完完全全盖过甜蜜之前同你分手，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在这一点上你确实也无能为力，你眼中只有那尽善尽美的木偶，不存在一个懦弱肤浅痛苦又神经质的彼得。但无论如何，读完这封信之后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哪怕只将那诗人的眼睛闭上数秒，也足以听见木偶背后痛苦的呻吟。Sp,eo.ne有人急着用这台打字机呢，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