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华】Perfect Match01(2)

这不奇怪，真的。约翰眨眨眼，挤掉睫毛里的一点汗水。他对一切都有了预感，从争执到近乎失控的嘶吼（“我再也不想见你！”），再到第一次听到“离婚”那个词从他们嘴巴里仓皇地蹦出来，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母亲即使想带走他们，但以她糟糕的经济和身体状况来看，恐怕也只能勉强带走一人——而他清楚地知道那会是谁。真的。有时约翰都恨自己的这份明白。
他早早就看了出来，甚至从哈利第一次扑到母亲怀里大哭时他就明白。“我只是喜欢克拉克！”从母亲怀里抬起头，女孩那双从来喷火的眼睛终于显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脆弱和茫然，“这到底有什么错？”而站在门，约翰胸口冰冷地听着那一切，最终只是沉默地为她们关上门。
哈利的表现令人担忧——她恨这个世界，自顾不暇，混乱不堪，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手段请求着家人的救援。比起自己，约翰明白，哈利的确是更应该逃离深渊的人，因为她离毁灭如此之近。只是心底有个声音轻轻地说着，那我呢？在空无一人的峡谷，在黑暗的悬崖下层，约翰独自询问着：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会好好照顾好他的是吗，约翰？”这个“他”指的是父亲。母亲的情绪扑面而来，像洪水一样将约翰瞬间没顶，他感受到了她的痛楚、心碎、愧疚和不舍——那让他一瞬间无比疲惫，却又只能点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事已至此，他又能说些什么呢？毕竟他一直是家里最听话的那个，这就是他的角色。

在离别的火车站，母亲最后拥抱了他，那一下让约翰有点想哭。而他最终没有，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哭笑自如的年纪了。母亲脸颊上半干的眼泪在日光下像极了两条干枯扭曲的小河，约翰发觉自己没法直接看着它——它们好像两条烧红了的铁棍烧得他心里好痛。如果有力气的话，约翰真的很想帮她擦掉它。
努力保持着面部表情，约翰最后去用眼神寻找哈利——眼眶泛着红，他的姐姐沉默着避开了自己，转身说了句“我去找车位”，然后从母亲手里抽走了车票。约翰盯着她逃也似的离开，感觉荒唐又讽刺。
真可惜，约翰想，情绪是任何人都无法向他隐藏的东西。
时间到了，鸣笛声响起，车门在眼前缓缓关闭，母亲的眼睛隔着玻璃波光粼粼的闪烁。她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似乎努力想让那看起来轻松些，但那不会——动弹不得地站在原地，约翰看着火车一点点远去，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想要奔跑的欲望如此强烈，那让他险些就不管不顾地追上去。但那太傻了，真的，就，别让一切那么显得难堪——
裤脚被拽了两下，约翰仓皇地眨了两下眼，眼泪猝不及防地坠向地面，激起了一点灰尘。像机器人一样麻木不仁地低下头，他看到在自己脚边呜呜叫着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