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曼｜苏眉〔1〕(2)

是，他现在是黑龙江省的总教练。 在广东队执教了两年之后，也帮粤队培养出几个能成事的小孩，他鬼使神差地接受了黑龙江省队的邀请，离开了自己生长多年的故土，拉着行李箱独身一人前往了哈尔滨。 走的时候周启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控诉他不念旧情，还惨无人道地虐待他这个亲兄弟，让他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一个广东队。 林高远低头笑了笑，说我就是太念旧情才要走。 已经升任国家队男队主教练的樊振东也专门从北京飞回来送他，锤了一把周启豪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一副不成器的样，看着林高远那副满心放不下的表情，又叹了口气，说你要是想好了就去吧，我已经递交了回省队的申请，等过半年把队里事情安排好，我就回来帮周启豪，你放心。 东北太冷了，黑龙江太冷了，哈尔滨太冷了。 他刚来的时候是冬天，彼时正赶上下暴雪，肺里吸入的每一口冷空气都像冰刀子往心窝里戳。
他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提着保温桶从宿舍往训练馆走，雪地上的脚印深得能养几条鱼，到了馆内把熬了一下午的骨头汤分给练了一天球的小孩，听他们一言一语地说着大碴子味的东北话，看到暖橘色的灯光罩在放在球桌上的各式球拍，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一眨眼竟然也是七年光景。 挑战赛在哈尔滨市中心的一个体育馆举办，他穿上黑色的长羽绒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压低帽檐鬼鬼祟祟地跟在小李身边，被对方取笑说哪里像来挖人的，分明像来劫财的。 男单https://jz-wimgs.ssjz8.com/upload/1/4比赛确实还算精彩，赛程过半时他已经在心里画了大差不差的谱，盘算着一会就去和这几个小孩聊一聊。 因着不是正式的官方比赛，所以中场有一个休息环节——擂台赛。 现场的观众自愿登台报名，通过抽签定守擂者，剩下的可以选择继续抽签决定上场顺序，余下的观众可以登台打擂。 不分男女老少，谁都能上。

最开始的守擂者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与他对阵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 老先生的步伐稳健，球风洒脱大气，攻守转换流畅，前三板甚至算得上细腻，而且——还是个左手。 当老先生守到第五次擂时，林高远甚至萌生了想去把他请到省队当教练的念头。 第五次，他的对手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老先生笑呵呵地刮了刮小孩的鼻头，语气和蔼，说小朋友，我惯用左手，但今天我用右手和你打怎么样？ 小孩摇头，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得欢快，说我妈咪讲，不要占别人的便宜。 一字一句稚嫩却坚定。 老先生自然是没把小孩的话放心上，还是选择了右手。小孩穿着当下流行的拼接色外套和破洞牛仔裤，个子不过球台高，出手倒是坚定，眼神也很坚毅。巧合的是，这位小朋友也是左手持拍。 林高远站在观众席的最前排，死死地盯着站在他左手方向的小孩，那张脸的确清秀可爱，甚至能看得出来再过十年定是个蓝颜祸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孩的眼睛总让他生出几分没来由的熟悉感。
而打到8-8的时候，林高远看着他挥拍的手臂，调动的步子和眼底隐隐约约迸发出来的杀伐之气，突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孩带来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像是真的，太像她。 小男孩在赢下这场之后，也并没有表现出极强烈的开心，而是非常礼貌地和老先生碰拍示意，最后还非常绅士地同对方握了手，神情谦虚，“谢谢您，承让。” 那一刻，林高远突然心里一动，把鸭舌帽和口罩一摘塞进小李手里，说我要去攻擂。 小男孩仰着头去看眼前这个比他高很多的男人，眼睛又眨个不停，“叔叔，您要攻擂吗？ ” “对呀，不过我赢了之后也不守擂，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林高远蹲下身来和他平视，眼睛笑得不见影，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锅盖头。 开玩笑，他林高远再不济可也是前国家队队员，拿下过不少世界冠军，虽然现在不算年轻，但是打赢眼前这个小屁孩，那还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