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曼｜寻常事(10)

“我也特别喜欢深圳，我当年选择在深圳开球馆，就是因为我自己很喜欢这座城市。” 王曼昱的这句话来得突然，好像与他们当下的对话并无任何关系，但是林高远却听懂了。 这句话好像要把他这几年太晦涩的世界撕扯开一道裂缝，像一束光一样投射在他的眼睛里，不过纵然光很明亮，但终究太过炽热，那种燎烧的痛感灼得他无法靠近。 许是近乡情怯，但更多的应当是不敢相信。 “这几年，你都是这么过的吗？”她鼻头发酸，每一个字都在不停地颤抖，像是振翅的蝴蝶，飞到林高远耳边时却又像裹着尖锐的刺，直教他痛得锥心刺骨。 “其实也还好啦。”林高远抽了抽鼻子撇过头去，强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他看到右边墙上的挂钟在此时像是吸收了些窗外连绵的雨滴，每走一步都显得疲惫和心事重重，“每次我们重新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新生的感觉，也算体验了很多种不同的人生吧，虽然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 “抱歉。”王曼昱把身上的灰白色毛衫裹得严实了些，怅然叹气，“虽然我刚在梦里经历了一些，但毕竟不完整，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一般都是什么情况下突然忘记你吗？” “这个不好说，有时候会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问我是谁，有时候睡觉之前打着视频电话，你突然就问我们为什么打电话。”林高远苦涩一笑，抬手摁了下吊顶灯的开关，整个会议室骤然变成一片白昼，“说来蛮神奇的，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要做好你下一秒就会忘掉我的准备。” “是每一次都会忘记全部吗？还是会记得你的名字，但是忘掉了我们的关系？”王曼昱继续盯着远处的天幕，那里繁星如许，正如梦里在天台上她和林高远并肩看过的夜景一般。 “有时候是忘记我全部，有时候会记得我的名字，但是不会记得我们的关系。” 这场对话的主人公隔着不过一米半的距离，严谨、冷静的话语让人有些看不透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少的人记得，他们曾经是赛场上所向披靡的黄金搭档，也是赛场下拉着手看过无数次日升日落的知心爱人。

可这一刻，他们却只是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 讲的，是这几年被她遗忘的故事。 “林高远，你抱抱我吧。” 王曼昱蓦地转身，会议室的灯光把她的眼泪切割成更碎的星子，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刚融化了一场大雪，美丽得摄人心魄，却也让林高远痛得闭上了眼睛。 但还是抱了的。 毕竟他说过，王曼昱永远是对的，如果把王曼昱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地写在纸上，那么他定会认真地挨个画上圆圈，他永远，无条件服从王曼昱。 他抱住她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是她鲜活的心跳和久违的温度，上一次这样心无杂念地抱着她，好像还是在深圳举办婚礼时的那个拥抱。 “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完整的梦。” “是不是梦见我用各种不同的身份和你相遇，然后我们每次都能相爱？” “对，而且每次我忘掉你都是因为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我喜欢你。”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王曼昱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错，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紧张地抓住自己的衣袖，目光慌乱地去看远处的大屏，宣传片此时正播放到年轻的男孩女孩笑着碰球拍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