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晚」狗子和它的五仁月饼(2)

这小子呐就是贱！还说自己不是犯人，这会子还不是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在这嚷嚷谁听得见，还想让您顶罪，做梦呐！
你看，从小到大，他好像什么都没做，一天到晚做的事见的人却都说他净是做梦，好像他整个人这辈子都搁那庄周梦蝶——活在梦里一样，从小到大。
但仔细想想，其实做梦跟做狗也是一个道理。
墨燃还没当皇帝的那会儿，也总有人骂他是狗。
乡人骂他狗玩意，堂弟骂他狗东西，他干娘最厉害，骂他狗儿子。
但如今做了帝王，成了踏仙君，就算把年号改成‘王八’‘戟罢’之类，也没见谁能再蹦出来骂他一句狗皇帝，就算把‘戟罢’换成‘戟戟’，估计也没谁会来一句这人在做梦。
人呐，人嘛。
其实谈起做梦这档子事，墨燃也是颇有心得，比如以前连想吃菜吃肉吃葡萄都是墨狗登西白日做梦，现在别人捧着山珍海味奇珍异宝来他眼前，做美梦的人却又换成那些人了。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哦，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墨燃确实很少做梦，若是把‘踏仙君’和‘墨宗师’这俩辈子都给算上，再细细回想，然后就能发现这人做梦的时候不是睡得像头死pig，就是身体紧绷连睡觉也不得安宁；难得好睡，也不过是一夜无梦，谈不上‘做梦’二字。

梦也没个什么好梦，扫兴。
若是白日里的美好都能化作夜晚的美梦，那或许他也曾拥有过；在被华碧楠种下那八苦长恨花之前，种种美梦犹如生于苦难顽石之间的青果，带着尚未成熟的涩，却又伴着微妙的回甘——可那青果到底是没能等到成熟的那天，便被鸠占鹊巢，连带着来之不易的养分全都化作了漆黑的淤泥，被八苦长恨死死地封进了根系。
同龄孩子分享的半个炊饼、拉着母亲的衣角流浪时夕阳下的芦苇荡、村中老妇递给母亲的些许米面、破庙里为母子俩带来片刻温暖的火，还有海棠花下，那人白衣若雪的模样。
“仙君仙君，我看你好久了，你怎么都不理理我。”
年少童音犹在耳畔，只因一朵八苦长恨花，毁得面无全非。
忘过，却又在种种机缘巧合之后，被一双遍体鳞伤的手颤抖着捧起。
他总会梦到楚晚宁， 那人零零散散两辈子都是他入梦来的常客；常常如此，倒令人觉着像中了旁门左道的术法一般极尽荒唐。 然，到头来却是魂牵梦萦，沉沦而不自知。 时值中秋，月如玉盘。 艳绸轻飘，佳人在侧；暗香浮动，轻歌曼舞。 可惜，人声嘈杂，脂粉庸俗，终究只是不入流的烟花之地。 啊，是醉玉楼。 墨燃猛地拍了下大腿，不知轻重的一巴掌下去，当下便有些五官扭曲。 …我真是草了，怎么做个梦还带痛的？！ 原来清醒梦会有五感的？ 不该吧，还是白天碰了什么不该碰的？ 想不起来…啧。 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在走廊边盘腿而坐，透过栏杆，正对着楼下刚开场的歌舞台子。醉玉楼打着中秋的旗号，多多少少想在这天搞些新花样，连门都大大敞开，台下的看客也大多正襟危坐；阖家团圆之日能团到勾栏地来，想也知道都不是些正经人。但不知道的看这阵仗，还以为是哪家皇亲贵戚的中秋家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