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章 叶间隙 第二缕(2)

赖光没说话，只是一副恭听聆讯的乖巧样子，满仲笑出声来，手中扇子轻轻敲了一下肋息，刹那间，一股狂风卷荡，将整个龙胆花海扫荡殆尽！
——龙胆之下，白骨层叠，累累如山——
满仲的声音清幽而弱，悠悠地在狂风里摇荡，“把自己的天地二魂锁在这黄泉之境，让自己残缺的魂魄去轮回转世，献祭自身，脚踏自己后人的累累尸骨，锁缚荒神，赖光啊……”
满仲轻轻用扇子拨开他和赖光之间翩飞的花瓣，泥金扇面轻轻抵上源赖光的下颌，“……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也这么认为。”赖光微笑，面色丝毫不变。
银发的青年甚至犹有余裕地微微向前倾身，甚至笑意还深了一些，“我会做成我该做的事情，就像父亲大人做了父亲大人想做的事一样。”
赖光的微笑甚至足以称得上是温柔，“只不过父亲想做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罢了。”
满仲用一种“你这孩子还真有意思”的纵容眼神看他，赖光回报以一个十分善意的微笑。
满仲把扇子收回来，“我大概猜得到你想干什么。但是说真的，我在这之前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我觉得您肯定猜错了。”赖光恭敬地反驳，满仲略有错愕，赖光又笑了笑，“父亲大人，我可从来没想过要‘镇压’什么东西哟~”

“我觉得父亲大人……”赖光想了一下措辞，“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从来没有对我做的任何事后悔过。杀戮百鬼没有、献祭巫女没有、封鬼入刀也没有。我要做的事情，是一定会流血的，而且一定会流无辜者的血。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不重要。我一样流我的血、我的后人的血。我不会装饰以大义或者家族的名分，那就是我自己的欲望，私欲，我就是为了这个欲望，牺牲了这么多，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怨恨我与否，感谢我与否，我也不在乎。”
赖光用和刚才满仲看他一样，略带纵容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甚至于安抚一般，伸出唯一自由的左手，轻轻拍了拍父亲的手背，“对我而言，源氏兴衰与否，一样不重要，啊……我还是希望我的后代统治这苇原中国的时间长久一些，不然，血可流不够。”
“父亲大人啊，我不在乎谁死，也不在乎谁活。我对力量和权力毫无兴趣，我只在乎我的目的能不能达成。”
“无不可死之人，不可流之血。我亦然如此。”
落花归位，新蕊再绽。
累累白骨重新被掩回雪白龙胆花下，这么说着的赖光神态平和，却有一种佛戴颅骨，天魔嗤笑的森然寒意。
满仲收敛起了一切表情，他沉默着捏紧扇子，凝视着对面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