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leo/奥利奥】蝉山缠（六）(2)

不知过了多久，海风吹干了他的衣服，吹干了他的头发，把箱子里的那一角纸页也吹干了。纸页打个旋，像只白粉蝶一样扑进海里，吴磊呆呆看着，在它漂远前认出了上面的一张肖像——和水面上他的倒影长得一样，一个人名——吴磊，还有一个籍贯地——上海。这些就是纸页上的全部内容了。
又过了一会儿，公馆那位正巧到码头招工的管家在吴磊身边蹲下，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家吃个饭，往后还有工钱拿，吴磊迷茫地点头，这便被带到了蝉山公馆，从此签了契约当公馆的家仆。
管家让人给吴磊瞧病，大夫说他脑子遭过重击，留下了个失忆的后遗症，但好在日常行事还不受影响。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小半年，之后才慢慢忆起了一点从前生活的碎片，便越发笃定了要去上海寻亲。
蝉山去上海的船每四个月才一趟，票又贵又难买，加上如今局势动荡，错过这次不知又要等多久。少爷听完吴磊的话后抱胸不语，却在他穿衣时说，“是我欠了你，我会还。”
吴磊留了下来，继续当一个下人，每日里被呼来喝去地使用。奇怪的是他私逃的罪并没有再受一轮太太的处罚，似乎是被忘了有这么一回事，日子久了便也不了了之了，除了公馆里的其他仆人，动辄就拿这件事来取笑他。

吴磊不理会那些人，这样的人苦惯了，对压迫他们的麻木不仁，却急需制造一个比自己更低贱的对象来欺压，才能获得一点点精神上的满足。
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再逃的，这次失败了，下次就计划得更周密些。即便是他和少爷一次又一次地背着太太偷腥，他也没打算把下一次的计划再告诉任何人。
近来少爷和太太的关系不知怎的紧张了，公馆里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来，两个人像是被斧子从中劈开了的一座山，轰隆隆地向两边倒去，缝隙越变越大。
一日，太太摔烂了屋里的东西，然后邀了几个显贵的男人到公馆消遣，什么周医生李老板王警长，几人要把牌局支在公馆里，用象牙骨的麻将牌，吃英国人种的香烟，喝法国人酿的葡萄酒。
一张八仙桌四个边，牌局也只需要四个人，少爷自然是没有被算在内的。但大抵是太太要故意羞辱他，专让少爷陪她一起在楼下迎宾。吴磊在一旁打扫着掐丝珐琅的碎片，只觉得那些人进门时看少爷的眼神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少爷就风姿楚楚地站在太太身边，对那些奇怪的目光回以礼节性的微笑。
太太摇着她的贝壳雕折扇，冷笑和眼刀已在少爷身上滚了一个来回了，少爷却好像没瞧见似的，等所有的人上了楼便去沙发上坐下，瞧着吴磊扫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