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leo/奥利奥】蝉山缠（九）(4)

他想起当天在医院太太临走前对他说的话，此时才算悟到了那话里的真意，便苦笑着说：“怪不得你养的花都不成活，你的心太狠了。可你越是拿这样的办法留我，只会让我越是想走。”
吴磊把话挑明了说，下趟船无论罗云熙的腿是好是坏他都要上，票他自己想办法挣，若还能挣到更多的钱他都留下给罗云熙。他知道少爷心中还有必须在这片土地上完成的执念，或许是为认可，为财产，为复仇，而他，只为一张船票便够了。
罗云熙坐在床上默默哭得累了，用薄被掩上半个头，蹭到吴磊睡觉时最爱面对的那片墙边上，紧挨着，然后含含糊糊地哽咽，“我要睡一会，睡一会。”渐渐不再动弹。
这天吴磊没有送罗云熙去上班。
但他去他的单位替他请了两天的假。
天气又凉了两分，每天太阳落山后出来纳凉的邻居们越发多了。一夜，小孩子们搬了板凳在天井下排排坐好，围着罗云熙学唱英文儿歌，一个二个小萝卜头似的孩子，脸蛋都红扑扑得发亮，咿咿呀呀地唱着“伦敦大桥垮下来”，热闹得很。
等一个挑着扁担的黑阿公路过城寨门口，那叫卖“柚皮——糖”的吆喝声一响，他们的心便野了，一窝蜂地跑去找家长，央着大人给买一小包柚皮糖解馋。

听见吆喝，吴磊也不继续坐在三楼走廊望着罗云熙的背影发愣了，下楼来和那群孩子一起围了过去。
罗云熙昨天好像染了伤风，大毛病没有，就是夜里断断续续地咳嗽，这糖小孩们虽爱拿了当零嘴，但其实是化痰止咳的东西，吴磊想着买一点回去正好。
大伙儿扎堆在小油灯下，看阿公拿出秤盘来幺斤两，这时忽然钻进来个人，红光满面地揪住了他儿子的领子，笑呵呵，又带点醉意地向黑阿公比出了五根指头。“来五斤！”他说，“今天我请大家吃糖！”
这男人是住在二楼的烟鬼刘，在码头作工，平日里的爱好除了抽大烟就是喝酒，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刚从外边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壶散酒呢。
大家领了他的糖，开开心心谢了两句，终于有人好奇地问烟鬼刘，“上次你就发了笔财，家里好酒好肉的吃了半个来月，今天是又挣着快钱了么？”
烟鬼刘也不吝啬，歪嘴一笑，说道：“就是城东那家洋人开的医院，现在弄什么新药研发，做实验，过去挨上一针就有百来块拿！”
原来这便是那生财之道。众人听了有的心动，有的则面露犹疑，说前阵子见了报，上面写着有人去那试药，结果把命给丢了，烟鬼刘听了就说是那个别人的命不好，又或者是本来身体就不行呢。富贵险中求，横竖他去了两回，也没出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