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宝典（孟婆）(6)

“你欠我的故都烟火，还算不算数？”
“……”林高远沉默了，藏在宽大僧袍下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半晌，他望着王曼昱的双眸说到“度尽众生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贫僧此生，不敢入红尘半步。”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又是这八个字！
十年来，这八个字像是千斤鼎一样死死压在了王曼昱身上，时刻告诉她不能倒下，他的国他的民他所追求的佛法像枷锁一样层层将她勒紧，即使是大漠戈壁的狂风荒沙也未能松动分毫。
被爱意束缚住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说承诺的人早忘了，听的人进不得退不舍，她野蛮生长，终究是握不住自己的月亮。
王曼昱自嘲地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林高远面前的桌子上，“林高远，若你心里半点没有我，你就烧了这信，若有半分，明日便来送我出征。”
漠河之北，王曼昱没有等来林高远。她一口饮尽出征酒，最后看了一眼故都的方向，落下一滴泪来。

江东之畔，林高远也没有等来王曼昱的凯旋。大将军肖战带回了王曼昱染血的战袍与长剑，他看了一眼林高远，对他说：“你可知，曼昱早就和你道过别了，出征前日她给你的信，你且打开看看吧。”
林高远跌跌撞撞跑向浮屠塔，浑浑噩噩地取出被他高锁在塔尖的那封信，信纸上的油磨香裹挟着黄沙漫天的悲凉直击心头，手指触碰之处无不一觉得如此疼痛，十指连心，钻心刺骨。打开信纸，是他熟悉的字体，一如往日。
“阿远，我自知未有慧根，断不敢阻了你的佛缘，只是十年黄沙漫漫，金戈铁马之下念的全是你。漠北河一战后，这样的日子想必终是到了头，为国战死我死而无憾，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故国安危。厥清未平，故都难安，新帝年幼，往后需由你撑起故国的天地。你，定要为这苍生好好活着。”
林高远颤抖着手一遍遍摩挲信纸上留下的一小方红印，那不是王曼昱的将军印，这是多年前他在漠北河畔送她的私印，被完好无损地保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