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把戏(2)

“那晚上我确实...”布加拉提拧紧眉头，旋即笑起来，用掌心托起乔鲁诺下巴，玩笑般地凑过去亲了亲：“不过还好有你在。”
那夜飞着极细的雪，柔软中带些北方真正的寒意，从依萨基辅大教堂暗金的纹理，一直到青铜骑士久伫之地，那雪茫茫无尽，串联起深褐的岸、灰暗河流。布加拉提想起那个拼死挣扎的叛徒最后没说完的话，半句哽在喉咙里，眼球凸起，血丝如细线，布加拉提没多看一眼。乔鲁诺倒是轻轻念了两遍那叛徒道出的前半句，语气不明，神情半真半假，布加拉提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句谋逆的话，老板听了只会起杀心，连事先的警告都不会降下。而乔鲁诺只是轻巧地别过头去，望出窗外，苍茫夜色里涅瓦河绵延，分岔，于城市中央静静流淌。快下雪了，布加拉提。乔鲁诺这样说，接着伸手揽住布加拉提的腰。
最近组织里不太安生，需要处理的反叛越来越多，隐在幕布后的老板却似乎并不急，若有所思地，让每个核心成员都去见他一次。说起见面，其实也不过是在一处教堂里，隔着忏悔室的木板，老板对每人都简短交代一句。
“以纸牌来区分敌友，亏他想得出来。”

布加拉提往后一仰，眼神落在墙壁角落里的蛛网上，那里有斑驳血迹，似乎房间里曾动过刀兵。但这无关紧要。乔鲁诺也笑了，起身往浴室走去，接过话头：“是啊，也不知他是怎么分辨忠奸，难道真能看出谁有反骨。”
他摇摇头，长发垂下来盖住他侧脸，神情辨不分明。布加拉提看着那扇半掩的窗，黄昏正从那里流淌进来，如有金虹。小队里几乎每个人都去了教堂，听了属于他们的纸牌，按理只应在紧要关头用于确定敌友，但纳兰伽那家伙在布加拉提面前轻易地说漏了嘴。黑桃。纳兰伽是黑桃，布加拉提亦然，他与福葛确认时也是同个答案。黑桃，就是忠诚于组织者，是友。
浴室里传来水声，隐约能听见乔鲁诺在哼一首老歌的调子。布加拉提从床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浴室门边，笑着对乔鲁诺说，你倒是有兴致。乔鲁诺把水关小了些，他的绿眼睛在水雾里明亮异常，那光几乎像能灼伤人。
是啊，乔鲁诺仰起头让热水淋过他脸颊，含糊地说，毕竟老板给出的牌是红心，让我想起许多老歌里爱唱的心碎调子。
布加拉提的笑僵在唇畔，房间里的地毯似乎生出柔软藤蔓，把他往地底深处拉拽，让他不得不额外用几分力来稳住身形。红心，红心。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把一切都串了起来，如同用一根细线连接起珍珠，叛徒的前半句话，乔鲁诺对毒品生意的厌恶，组织里有内鬼的传闻，以及近日来乔鲁诺越来越频繁的独自外出。布加拉提暗想，怪不得，我早该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