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终）(2)

他这些年和常苏的通信断断续续，往往不是信寄出未等到回音就要出征，便是回信到时他并不在京城。信中往来的内容，无非诉两句忧愤，回一番关怀，说些时气琐事之类。他当年便隐隐发觉常苏身体不大好，只是这些年他在信中一直不大肯承认。也不知他现在好起来了没有？
近一年并无回信，说是出门去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店里掌柜的态度有些奇怪，又说常苏是东家，或许这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市井掌柜，当是江湖中自由自在的飞鸟游鱼，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在自己身边停留过一程。
萧景琰在心中微叹——他倒是无拘无束的，自己却不得自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萧景琰在店中坐了一阵，看看窗外，日光有些西斜了。他还要带兵出城，并不能久留。但他才起身，目光忽然一凝——店外走进来一群人，当中一个，不是常苏却是谁？虽然多年过去，那人的侧脸他还是认得的。
他走过去，那中年掌柜恰好说到：“您吩咐过的贵客今日来了，这不正好……”
常苏原本背对着他，忽然似有所感般转过身，正与他的目光相对。
他的瞳孔一瞬间微微一缩，里面隐约闪过许多情绪，像是惊喜抑或夹着几分慌乱，但他很快地将它们敛了下去，许多言语到嘴边只变作一句：“……景琰。你来了。”

故人相见，各自感慨万千。
少不得又坐下来寒暄一番。他的容貌有些变化，这是自然的。只是，萧景琰很快发现到底哪里不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与当年一样，他依然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只是伤风而已。“
但与七年前相比，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不能用“伤风受寒”来解释了。萧景琰皱眉道：“我不信。你有为难的地方，我不问便是，只是我们这么多年多少有些交情，你不要一来就拿话骗我。“
若是七年以前，二十三四的年纪，少年气未脱，他可以二话不说拆穿他的把戏，逼他喝完药去休息，然而年岁渐长，他已经知道世间原有心照不宣的隐瞒与无害的谎言。只是在他心里，常苏总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心底隐隐有点抗拒，不愿在他身上领教到岁月与世故，也不想陪他说谎。
“好，对不住。“常苏笑着叹了口气，道，”我近来确实身体不好，但也确实不方便明说，见谅。咱们说别的吧。“
梅长苏确实没想到他这副样子会毫无防备地被萧景琰看到，否则，他至少要做些修饰再见他。或者说，他原来根本没设想过入京前能再见到萧景琰，在他的计划里，除去七年前那三日的短暂相聚，他们下一次相见应当是一年后，在京城，以谋士和主君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