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之臣-片段 山水相逢 一(2)

他却有来头，本身其实姓梅，名长苏，正是从今上微末时便倾力相随，却于三年前江山初定时留书遁世走得干干净净，到如今仍被画影图形——当然不是海捕文书——满天下追索，以至于全国人民都知道他光辉事迹的那位谋士先生。避世来此偏远村庄，又将姓氏拆了一半改作林姓，隐姓埋名，自然是为了躲如今万人之上还对他念念不忘的那位新帝。
若不是那人铁了心到处着人捉他，他又何至于躲躲藏藏到这里来，连逛趟集市都要万分小心？
一大早的，被萧某人搅了心神，不是个好兆头。雅兴既失，梅长苏心中烦闷无聊，又一时无事可做，索性沿着江岸信步向前。昨夜喝得半醉，将鱼竿忘在了堤上，江上风大，也不知被风吹跑了没有，正好去寻一寻，运气好还能钓些鱼回去……他边走边想得入神，江风凉爽，将他的思绪吹得有些飘飘然，一时回不到地上，因此没有留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比往日走远了许多，更没有留意到，蒹葭苍苍兮，数十步开外，有人侧身隐在芦苇丛中，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他越走越近的身影。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真乃至理名言。
梅长苏蓦然听见前面当道一声大喝“站住”，猛地回过神来，离来人已不到三步。他心中一惊，当即暗道不好，倒不是担心白日遇到土匪劫道，而是……这把声音他曾相伴十年朝夕聆听，熟悉得几乎不用想便能认出是谁，而这个人，按常理而言，应当稳坐于金殿之上，是万万不该出现在这荒村野地里的。

流年不利，出门撞到鬼。事已至此，他除了转身跳进江里，再无退路，只好硬着头皮一寸寸抬起眼来，迎面对上一双熟悉至极的鹿眼，那双眼此时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他，里面燃着熊熊赤焰，换言之，对面这个人现在正准备发怒。
梅长苏设想过许多行迹败露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他的主君萧景琰，不，现在是陛下了，横身立在他面前，面上挤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来，手里还倒提着他那倒霉鱼竿，仿佛下一刻就要挥竿结果了他似的，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说：
“苏先生，你叫我找得好苦啊。”
 他毕生所学韬略，也没有一句话告诉过他，谋士不告而别，不期在这种地方遇上前主君，应当如何应答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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