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泽】今夜雪(2)

醒酒药煮开，范闲轻声将李承泽唤醒，看他紧蹙着眉服药时笑了笑道：“又不苦的。”李承泽略略翻他一个白眼儿，道：“药就是药，跟苦不苦没关系。酒到该醒自然醒，何必用药？” 他这语声哑哑而软软，怨怼内容用了十分撒娇语气，范闲倒一句争辩都说不出。 李承泽伏在枕上，侧首阖眸缓缓道：“你过来时，有雪没有？”范闲笑道：“从你宫宴出来，到现在都只有一点雾气。”李承泽懒懒应了一声，伸出手去，拉长声音喊范闲，范闲顺势去握，李承泽沉默下来假寐。 沉默许久，笑了笑，道：“我从你进门一直在等你喊醒我。”范闲道：“看你醉了，怎么醉了？”李承泽声色轻若雾袅，道：“原本也没醉，回来时走了段路，风吹上来，醉了一点。” 他起身凑到范闲身前，竖掌遮在颊侧，似在私语，笑道：“晚宴时他都与我说了什么，你当然是知晓的。”范闲挑了挑眉，道：
“说二殿下与太子都到了婚配的年纪。”李承泽点了点头，道：“那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乱喝酒敷衍过去。” 他骤然倒在榻上，仍是迷离沉醉模样，笑道：“我才不信他不知道你我苟且，他故意恶心我的。”范闲无奈摩挲过那纤长锋利一弯眉，道：“什么叫苟且？醉疯了？”李承泽展眸是故作疑惑，道：“那怎么算？”范闲抿着唇笑，想了一想，道：“算真情。” 李承泽只是笑，半阖着眸子轻轻地笑，缓缓笑出声来。 笑了许久，道：“我母亲很喜欢新出的红楼，烦我催一催你，顺便谢一谢你。”他轻轻地叹：“我并不曾少催你。”范闲应承着，李承泽又沉默出半梦半醒。 范闲轻轻去剥他衣袍，李承泽抬一抬手臂算应和，裹到被褥中始终阖眸一派慵倦模样。 范闲平躺在他身侧，看床幔叠出婉转，笑道：“红楼没有，有故事你要不要听？”李承泽缓缓道：“你说，我听。”范闲道：

“也不能算故事。陪我说说话，你明早能记着，就记着，忘了也好。”李承泽应了一声。 范闲也闭上眼睛，轻轻笑道：“我其实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那个世界，和你我眼中这世界，很不相同，然而我也不能尽数说清，如何不同。我一个人走在这世界上，孤零零的，也没有什么话想跟别人说，别人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我四周连一个真正了解我的人都没有。我总是会想我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多余的。直到我遇见你，遇见你之后，让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待着，起码还是有那么一点意义的，我也不再去想，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谁。” 李承泽良久笑了一声，道：“那个世界，是你所说的仙境？小范诗神，原来果真是谪仙。”范闲道：“其实不是这样。可你如若乐意，也可以这样以为。”他睁开眼睛，撞入极近一双眼眸中，深刻偏偏落轻薄的浓墨色。李承泽轻轻笑道：“你过来时，觉不觉得冷？
”范闲蹙着眉疑惑道：“还好，我有霸道真气，御寒足矣。” 炭火隐隐毕剥声响，在隆冬沾上温度，李承泽甩开遮了眼眸的发丝，笑道：“我今日回来时，走了很短一段路，独自一人。必安都不曾跟着。天气很冷，没有星星月亮，也没有雪。我在那很短的路上，想到他总是逼我，想到我母亲，想来想去，成了孤家寡人。因那么点萧索夜色，孤独得像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他轻轻地叹道：“又怨愤没有一片雪。” 范闲笑道：“有雪如何？”李承泽撑着额角，笑道：“京都第一才女，你的若若妹妹，在最初的红楼圈里，留了个词，"浪漫"。如若有雪，不至于阴沉朦胧，许算得上浪漫。免得惹我愁思。” 他轻轻重复一句愁思，笑道：“范闲你觉得，无人知，无人解，与无人亲近，来往相识只剩算计，哪个更孤独呢？”他笑来沙哑而沉润声色，道：“那你我合该纠葛不清，小人党而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