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解佩令（一~四）(2)

恰在此时，窗外衰败的枯草骤然被一阵低风拂动，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
她敲击的动作骤然一顿，缓缓地转过脸看向窗牗，须臾间便搁下了手中药臼。
“——姑娘。”
无声若猫，飘止如影，唐门男子似是鬼魅一般，在姜鸣佩起身的一刹那突然现形在药房门前。见姜鸣佩拢着斗篷侧目眄来，他方低声示意，张口时吐出的话语逸作了春日寒夜的白雾，转瞬便在空中消弭无形。
“唐沉，进来罢。”
姜鸣佩见了他，面上便浅浅一笑，续起身走至桌边点灯。烛火似是破蛹的新蛾一般挣扎着自冷却已久的火芯上展出灼灼的暖光，她抬手放回雪灰纱罗扎成的灯罩，将火折重新收入嵌着螺钿的抽屉，这才重新转过头，声音与动作一般轻柔而和缓：“先教我猜一猜你此行来意。可是江潮那边出了事？”
唐沉闻言，半张铁面下隐有愧色，沉默须臾方道：“半月前我牵累了姑娘被浩气怀疑，此回本不应……”
“往事勿追思，你且说我猜的对错便是。”
姜鸣佩拢过斗篷施施然地坐在胡椅上，打断他时仍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唐沉一停，复而颔了颔首，道：“半月前夏轻寒发兵啖杏林未得，遂传信与江潮。信达三日后，江潮便率兵自凛风堡东下，算来后日就至龙门镇了。”

……夏轻寒不知她的商量也罢，江潮竟也跟着动作了？
姜鸣佩微敛眼睫，沉吟少顷，径自从斗篷中向他伸过一只手。
唐沉微微一怔，即刻便会了意，自怀中抽出一封信函呈递到她手里，烛光融融映着封口处血红的印记，在胡桃褐的信封上隐隐勾勒出战斧的轮廓。姜鸣佩顺着接过信笺拆封，藉着烛光扫了一眼那张白鹿纸，只见上面仅书有“覆水难收”四个洋洋洒洒的大字，思虑片刻，不禁将右边嘴角微微翘了一翘，语气已然转冷了三分，“我日前刚接过一封叶珩之行至长安的传信，江潮便出尔反尔做出这等事，他也真是会挑时候。”
唐沉瞥了一眼她捏紧笺纸的手指，复道：“不知姑娘作何打算？”
姜鸣佩不答，只抬手将纱罩重新摘下，复拈着笺纸一角递在火上慢慢地烧干净了。待到笺纸最后一角化作灰烬跌落桌上，她方敛回手指，眉间隐有倦怠之意，缓缓道：“……也罢，他大将军是恣睢放纵惯了，我也并非未留有后手。你即刻去给翼翻羽喂些皇竹草，备上十日的食水银饷，再往东厢候我吩咐便是。”
唐沉不多踌躇，听她话罢便颔了颔首，转身倏忽离开了药房，身如疾电，一闪而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