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放送(2)

他与他亲爱的好友花少北已然脱离合租许久，平日连面都难得见，甚至偶尔还在小群里阴阳两句，或是联机打游戏时互相嘲讽，词儿都不带改的。 而除去感情上多年的友谊积累，这些日常细微的联系就是全部，或者说刻意的联系不重要，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至少近两个月如此。 年末一向忙碌到无暇思考额外的事，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大事小事此时连在一起，细枝末节也变成大事。 某幻低头又咬了一口苹果，半湿的发丝随动作散到额前，指尖有些冷，发僵，不过他很快眨眨眼，将鼠标移到那块莫名其妙出现的文件图标上，绕了一圈。 他似乎总是愿意忆起花少北的，在十一月各种意义上都乱糟糟的时段里，抽空想一想他的脸，像是每日清扫地面一般稀松平常，将时间累积在上面的灰尘一层层清理掉。 有点麻烦，不过他乐意。 比如他乐意在聚会时被分配的桌椅上大做文章，弯弯绕绕好一阵子，总绕去花少北身边，来一句嘿bro。
麻烦，他不太懂自己，然而就是乐意。 一切嘈杂环境之下的心跳过速都可以理解为——受到氛围感染，鼓舞，刺激，从而产生区别于日常生活中各项平静活动的反应，是客观无意，不在情绪考虑范围之内的正常举动，是可控的，有理可循的。 所以某幻费尽心思，在喧闹中一步一步靠近花少北，最终坐在他身边时，那些心跳声如约而至，从心脏里顺骨骼传到皮肤表面，很快沾上杂乱的空气，哄哄然与头顶的灯光交融，特别特别缠绵，缠绵到他能一晚上写出一首歌的程度。 他管那种心跳怪罪于聚会上的喧闹，怪罪得心安理得，丝毫不觉自己想错了。只要脑袋转得够快，怪念头就追不上他。 饭桌上的花少北似乎更放得开一些，特别是熟人聚餐，小嘴一张特别会讲，笑容也更放肆更亮眼，不是平日里内敛安静的细碎小花满天星，而是张扬鲜艳尽情绽放的向日葵，两者都漂亮。 工作室里没人，然而某幻却轻咳了一声，苹果吃了一半，想到花少北与花，心底下忽然不自然起来，再啃下一口苹果时脸开始发烫，便轻轻抠起键盘。

真不是特意拿花作比喻夸他漂亮，真不是觊觎人美色，他就是脑抽抽乱想，刚好想到“花”。 而已。 苹果嚼着嚼着又觉有点酸了，勉强啃完扔进垃圾桶，很饱，像吃了顿二十来块的夜宵。剩下的那半盒牛奶他实在不愿再撑进肚里，于是暂且搁置。 他亲爱的花少北似乎是不爱喝纯牛奶的，喜欢喝草莓奶，跟七八岁小孩一样，还挑食，但居然爱香菜。其他生活习惯也多多少少清楚一些，比如穿衣风格，睡眠作息，小动作与口癖。一起搭伴生活的那段日子就像一块绵软的海绵组织，细节无孔不入且强硬地涌入脑海记忆，不容拒绝所以记得格外清晰。 对，因为不容拒绝，所以格外清晰。 不是他自己想记。 大脑混乱，某幻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裹紧浴袍，目光无处安置，只死死盯住电脑桌面上多出来的图标，摇晃着椅子往前一步往后一步 ，心里一横，手掌再次覆上鼠标，红色微光轻轻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