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关周】(2)

这一巴掌下去，关宏宇被打得头歪一边儿半天没正过来。然而反应却是平静得出奇，怨愤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迅速归于麻木不仁。看来这种事儿是经常发生，人都被打皮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等老关掉头走远，他才很有阿Q精神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打吧，反正打我就跟打你一样。”
老关铁青着脸甩手走了，我就很尴尬了。反应过来这是老关的亲兄弟，当然不能跟对一般犯人一样推来搡去吆五喝六的，可是太客气了也不像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他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这让他多没面子啊，你做什么买卖不行非干这犯法的事儿。”
关宏宇正没地儿撒气，听这么一说两眼一立，一口唾沫啐在地上：“你懂个屁！”
全是看在那张脸的份儿上才没给他两脚，心说就你这德行，不知好歹油盐不进，你不挨揍谁挨揍。
他哼笑一声伸出双手让我铐，语气是夹枪带棒，音量是自言自语：“……正经买卖！正经买卖堵不上这窟窿。面子？面子值多钱一斤？”
我听见这话，嗓门不自觉高了八度：“你说什么？你是吸毒还是赌博？老实交代！”
就他当时那形象那气质，一脸的黄赌毒，也真不怪我那么猜度他说的“窟窿”俩字儿。

“我交代你妈个……”关宏宇一急了吊嗓儿的奶音儿跟老关一模一样，弟兄们一听反应格外迅速，呼啦抄围过来准备集体武力制服。
关宏宇挺油，一看这阵势，很熟练的顺墙蹲下，自然没再说什么。
到我押他上警车的时候，他才再次开了口：“我妈病重，用钱。”
这剧情反转得有点太突然了，半小时之内连受两次巨大冲击，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犹豫半晌，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关宏宇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褪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舔舔嘴唇像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末了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掉头钻进警车。
那声叹息短而沉重，带着某种看透的意味。我品了又品，不像是为了他自己，倒像是冲着我来的。
那时候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这一个耳刮子，老关不光没被贩黄的兄弟带累了名声，反而打出了威名，坐稳了位置——法不容情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嫉恶如仇重重光环加身，谁敢不敬服。大家都对这个平日里腼腆寡言的新官儿刮目相看，背地里提起来个个摇头咋舌不已，风评一言蔽之，就是“社会我峰哥，人狠话不多”。
也是这一个耳刮子，我也对老关刮目相看——另一种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