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若万有引力提供向心力(四)~(五)(2)

但我们终究太平庸，寻刺激只当偶尔的释放，而雷狮不一样，他早把惊心动魄当成游戏关卡一样去攻略，惊心动魄是他所热爱，所不可或缺。 我意识到雷狮把刺激当成家常便饭是因为另一件事。 秋风远道而来，是一年之中天边云彩最少的时候，晴朗的天衬得视野开阔。傍晚，大部分人还在吃晚饭，一些男生还在球场上打球。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又像是早有预谋，总之，我走在去教室的人群中，忽然看见前面的人都小跑了起来，嘈杂的议论声蔓延开。我跟上去，又见他们停在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像成股流下的雨水遇上坑，聚成一洼。 先到的人仰头看着，后来的人难免从众，于是，仰头看去的个个都被吓了一跳。 全校最高的一栋教学楼顶上，赫然站着一个黑影。墨色的头发，身后飞舞的头巾，以及拽得二五八万的站姿，一看就知道是雷狮。他站得极高，边缘的防护栏才堪堪到他的胸口处。
吵闹声越来越大，其他年级、其他教学楼里的学生也纷纷跑出走廊围观。今天值日的是一位年轻女老师，这会她急急忙忙地打完电话给领导，站在一旁看起来像是要晕过去了。 刚开始大家都很紧张，有人开始自发地疏散人群，有人说要组织男生去器材室扛软垫过来，有老师拿了个喇叭想冲上面喊，但是楼顶风那么大，雷狮哪里听得见。 可是雷狮在上面站了半天，也没痛哭自己的压力，也没扬言要做出什么送学校上头条的事，总之没什么动作，只是看着远处。老师抹了一把汗，说希望他别是想不开。 后来，不知道是谁灵机一动，大声嚷嚷到“找安哥！找安哥！”于是不久后，在人群疏散过程中，安迷修和教导主任同时赶到。 安迷修紧锁着眉头，拨开人群逆流而上，他走到人群散开留出的一片空地上，抬起头望着雷狮，然后缓慢地举起了手。 我跟随他的目光再回到人群焦点处。

等等，是我看错了吗？安迷修抬头看他的同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雷狮居然低头看了下来。 紧接着就有人冲进来给安迷修递上了校园广播的话筒，安迷修目不斜视地盯着上方，话筒举到嘴边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旁边的人正着急，安迷修冷不丁地突然喊了一声，只有两个字—— “雷狮！” 这会全校广播都开了，这一声就随着秋风在校园上空久久地回荡着。 谁知道下一秒雷狮晃了一下，居然攀着栏杆又站高了一点，还十分嚣张地伸出手越过护栏指着远处。周围爆发出惊呼声，眼看教导主任就要打电话叫消防来了，二十几米的上头突然传来一句话，居然盖过了下面嘈杂的人群。 “安迷修！这里能看见海。” 这下换主任要晕过去了，但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居然让安迷修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他把话筒还回给同学，又跟众老师讲了几句，依稀听见“没事”“我上去”之类的词。教导主任急忙叫来几个老师要他们陪安迷修一起上去，都被安迷修摆摆手拒绝了。
安迷修一个人，松了松衣领就往楼里走去。 事情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大家应是都看出来雷狮并不是想做什么轻生的事了。安迷修上去之后，又陪雷狮站了一会，他们似是交谈了几句，接着见雷狮终于往下施舍了一眼，然后上半身挂在护栏上笑得没个正形。笑完之后，可算是跟着安迷修下来了。 事情最后当然不是雷狮有什么事，而是我们受罪，主任声情并茂且自以为暗指得很隐晦地广播教育了我们半节课的“珍爱生命，合理释放压力”。不过听说雷狮被老师家长和安迷修轮流念叨了一个星期。 我无法想象雷狮那天极目远眺看到的海是什么样的，是铺展开的一片波光粼粼，还是只是一条贴合地平线的带着波动的亮带，也不知道那与我们旅行途中所见的海又有什么不同。雷狮突然用这么危险的方式去看海本身就令人费解，而我屡屡听到有人转述雷狮被询问到这件事时的反应，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享受当时的自由和快意，一切稳妥才让他感到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