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毒医试药无穷尽（完）(6)

同尘双眼茫然地扫视着四周，许久眼中才渐渐恢复神蕴，他看向直挺挺立在床榻前的人，似要向他说什么，但一张嘴便成了一连串的咳嗽。 裴行之立刻回了魂儿：“道长可是要喝水吗？” 他抓起水壶，摸到冰冷的壶身后才想起自己离开多日，怎么可能会有温度合适的水呢？裴行之又忙不迭奔进后院，去灶房生火烧水。扇火时，看着炉上壶嘴慢慢冒出热气，他不由想象这几日同尘究竟是怎么度过的，自己离开前留下的馒头分毫未动，茶壶里的水也是满的，难道他就这样在地上躺了三天三夜…… “裴念你真是个畜生！”心底没由来的愧疚令他忍不住骂道。 这想法既出，裴行之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存了这可笑的怜悯之心？多年前他便在师傅尸身前发誓，要用这一身医术，来清理这病入膏肓的人心，而现在岂能反悔？想到这里，他又换上往日惯有的冷漠疏离的微笑，手下动作也慢了下来。
待他提着茶壶，施施然走进卧房时，还未到门前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同尘正伏在塌边，咳得满脸潮红。裴行之上前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他唇边挂了一条鲜红的血迹。看来他是数日滴水未沾伤了肺，若不是他这几日并未活动，否则已是一具尸体了。 “三四日滴水未进，道长这是要羽化登仙吗？”裴行之冷笑一声，将茶杯中的水灌进同尘嘴里。同尘被呛了一下，呜咽着想要掰开钳制自己下巴的手，但他早就没了力气，手上那点力道如同石沉大海翻不起半点波澜。 好不容易将被人粗暴地倒进嘴中的水吞咽完，又喘息半晌，同尘才看着怒气冲冲的裴行之淡然笑道:“对于贫道来说，死远比活着简单，但是裴先生何必动怒?” 裴行之被他问得一愣，是啊，为何刚才情绪会不受自己控制?他人生死与他裴念何关，这道士不过是一具承载毒药的试验品罢了。 见裴行之神情有一丝松动，同尘眼底又添一分笑意，他继续循循善诱:“先生从前对那些俘虏不闻不问，恐怕与他们未有交流。

但由于贫道身份特殊，被先生照顾多日，先生才会善意相待。我想裴先生有一身好医术，不止是想用来制毒的罢。人活一世，何必终日蒙在他人的阴影中，而教初心蒙尘呢。” “够了，住口!”裴行之猛地将手中瓷质茶杯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炸裂开来，成功掩盖了令他心烦意乱的声音，“你不过侥幸在我这里捡了条性命，你对我不过一知半解，就大放厥词对我说教?我的遭遇不是亲身经历，谁都无法理解我的心情。” 他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近来我又研制了一些药，还请道长一一尝试，若你全招了，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你左右无法保住性命的，由我动手还是由那些奴隶动手，好好想想罢。” 看着那道负气摔门离去的墨色身影，同尘摇了摇头，明明可以悬壶济世，偏要把自己埋没在黑暗中。这些日子他时常被发作的药性折磨，半昏半醒间想的皆是这万花谷的医者喂自己喝药时柔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