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与炼金术师][芥川龙之介X太宰治]寂寞百年身(2)

我有时会想，二十年后，五十年后，甚或一百年后的事。那时节，已不会知道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人。我的作品集，想必积满灰尘，摆在神田一带旧书店的角落里，突然等着读者的光顾吧？不，说不定某个图书馆，只剩下孤本一册，封面已给虫蛀得残缺不全，字迹也模糊不清。可是……
我转念又想。
我的集子，难道就不会有人偶然发现，读上某个短篇，或某几行字吗？说起来，心里甚至还存个奢望：那一篇作品或那几行字，难道不能为我所不认识的未来读者，约略展现一个美丽的梦境吗？
我并不指望，百年之后能有知音。我承认，自己的想法和信念之间，有多么矛盾。
可是，我依然要想。寂寞百年身，哪怕只有一位读者，能手捧我的书，在他心扉前，尽管依稀微茫，呈现出一片海市蜃楼……
芥川龙之介一直是悲观的，他曾写下这篇散文，真诚而惶恐地期待着有那么一位读者，能懂他，能记得他，记得他的文字。可是他内心并不抱期望。人生下来就是寂寞的，能有一点点快乐的事已太过不易了。
可是……这位叫太宰治的青年说……是自己的读者。是他想的那样吗？读过他，懂得他，记得他？芥川龙之介很少与这样的后辈相处，这让他感觉有一种久违的新奇和——欢喜。

他隐隐知道，能来到这个世界的，绝对不只是简单的读者，他于是带着几分期待地问，“仅仅只是读者吗？太宰君。”
太宰治感觉心跳如鼓，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太宰这个姓氏被芥川老师读出来是这样的感觉。当年他看到芥川的这篇散文，他痛哭着在纸上写满了芥川和自己的名字。老师，你有我，我就是你的读者。我这一生都是属于你的，老师。不要寂寞，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读者。
他从没想过，有那么一天，他这个读者，能够真的见到芥川龙之介。这可能是梦，如果这是梦，那我一生也不要醒。
他甚至回答地有些磕巴，“我、我写过一些小说。是我效仿老师……不，不是，您不必在意，只是一些拙劣的作品……”
芥川龙之介轻抚了一下太宰治的肩膀，脸上是温和沉静的笑容，“不必紧张，太宰君。请务必让我看看你的作品。”
太宰治几乎觉得被惊喜砸晕了，芥川老师想看他的作品！可是……如果他不喜欢……我、我怎么办？这样的猜想使他痛苦，甚至有些情怯了。
“如果太宰君我不愿意给我看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向阿宽打听一下。”芥川龙之介性格谨慎敏感，极少惹人不快，如今看到太宰治的异样，以为他有些不高兴，于是便出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