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无声》（花雪）(2)

荻花题叶便失神了，他茫然的思绪忽而一个趔趄，手下便按错了一个音。——他不知道正确的音是哪一个，只知道自己确实按错了。
又是风的声音：“花痴啊，专心啦，琴声不对，好酒失味啦。”
荻花题叶没有理风，他继续弹拨着，将声音藏在朦胧的琴声里：“雪，你方才说了什么？”
荻花题叶确信雪听到了他的话，但雪却对此置若罔闻。
荻花题叶便又道：“雪，没有认真听你讲话是我不对，可以再说一遍吗？”
雪仍然没有回应他，再也没有回应他。她只是专注地抚弄着琴弦，再也不看荻花题叶。
荻花题叶知道自己又在梦了。
好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于甜美的梦中，那些情节或许曾经发生过，但也太久远了，久远得仿若隔世，久远得多年后想来虚假得引人发笑。可这虚假，并不妨碍荻花题叶的沉沦，他要逃进那天赐的幻想里去，饮一口并不存在的蜜糖。
他总是在做这同一个梦。

梦里沉香兰居香雾缭绕，琴声幽幽。风中饮酒，月在习剑，他与雪并肩而坐，联手同弹。梦里雪总是侧过头来朝他笑一笑，动一动唇瓣。
——梦里的他总是听不见雪的声音。
他看得见她，闻得见她，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见她。
荻花题叶去翻书。他是个聪明人，也是勤劳人。在翻阅了无数秘录后，在梦术的相关卷宗里，终于看见一种或可解释的说法：梦是现实的某种映射，是现实行为的剪裁拼接。
荻花题叶想起来，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四个人曾一起练习，月还不能掌握剑气，险些扫到他与雪，他护住了雪，而风那时说的正是——“月啊，小心一点，剑风要扫到花痴和雪了。”而那时风并没有开始嗜酒，月的声音并不低沉，他与雪也并没有在弹琴。
记忆裁取出一段久远的美好，拼接出一个虚幻的故事。好梦只欢喜一刻，却让惊醒后要面对的现实变成一场噩梦，一场无法再醒来的噩梦。
“多么美好……又多么残忍啊。”荻花题叶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