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蘑菇》：人类的末日生存法则(2)

作为一部网络小说，本书并不像很多经典科幻小说那样，有基于科学原理的缜密推理支撑，它更像是在提出一个末日世界假设之后再对人类文明的未来处境进行推演，试图构建一个摇摇欲坠如烛火将息的人类文明社会，到底是何等面貌。有趣的是，小说的主角恰恰不是人类，而是由蘑菇变异而成的“异种”安折。他从遍布怪物的深渊中走出，由旁观者视角逐渐融入人类社会，看到一幅幅末日时代的人类社会图景。
书中有许多震撼人心的场景：呼啸而至无孔不入的恐怖虫潮，深藏地下戒备森严的基地，女性沦为生育工具的蜂巢……但最让人动容的，还是一代代人类勇士为了拯救沦陷的文明的努力，读到第34章“致后来者”的信时，既为薪火相传、不屈不挠的人类守护者感到骄傲，又不禁为这些无名勇士守护的人类文明并不乐观的未来感到悲伤。毕竟“人类利益高于一切”的大旗，也无法掩饰人类文明本身的异化。书中重点探讨了事关“人与非人”重要分界点的两大议题。
第一是“审判官特权”：由于异种可以伪装成人类，只有少数有天赋的“审判官”才可以发现它们的细微不同，所以人类赋予了审判官超越法律与道德的超级特权，可以不经法律程序随意处决他人——一切都出于他个人的“自由心证”，特别是掌握最高权限的“审判者”陆沨，甚至可以一声令下清洗全城60%的人口。这样凌驾于全人类之上的审判者制度，毫无疑问是对文明的挑战。如书中所言，“上帝审判世人，尚且有善恶作为凭据，审判者却可以不说理由便随意开枪杀人。”但对人类文明存续来说，这样的审判官特权却又是必要的，就像《三体》系列中的“执剑人”一手掌握着两个世界的命运一样，人们反抗审判官，但是又离不开审判官，因为如果没有最高执法权，异种就可以轻松潜入毁灭全人类。“不要温柔地走近那个良夜”，说来容易，做来却是难上加难。

第二则是“玫瑰花宣言”，所有人类女性都要发下誓言：“我自愿献身人类命运，接受基因实验，接受一切形式辅助生殖手段，为人类族群延续事业奋斗终身。”也即是说，女性必须在“蜂巢”中像是昆虫一样不断生育，把自己的身体完全奉献给人类生存大业，舍弃掉一切作为人类本身的理性、爱欲和梦想，成为一个纯然的生育机器。毫无疑问，这样的悲壮牺牲是即将凋零的人类文明需要的，但是对于女性群体来说，这样的献身到底值得吗？“人类利益高于一切”的大旗之下，被碾碎的个人自由权利，到底还值得维护吗？人之为人，到底底线在哪里呢？
书中的人类可以轻易转化成为异种，这很有可能也是作者的隐喻。或许一再退让，早就越过底线的人类文明本身也早就已经异化成为了另一种大型异种，只是人类自己还浑然无觉。就像那位审判者陆沨的“母亲”，其实也早已被异种侵染，在合适的时机突然变成昆虫形态的“蜂后”，侵染了“伊甸园”中所有的人类胚胎，让这个基地中的人类再也没有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