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檀(4)

自那日以后，颐南像是提前长成，少年终日沉默，目光不再追随师父，他压榨着自己每一分精力，近乎疯狂地习练龙骖十三式。
直到他下山前才再次主动去寻谢檀，但当时谢檀已然闭关，迎接少年的只有燕山君——胜券在握、志得意满的燕山君。
男人沉默片刻，撤去周身黑雾，露出一张英朗但清癯的脸，那浓眉长睫都是谢檀所熟悉的，唯独眼神阴郁而陌生。
他走近，露出冰冷锋利的笑意：“师父，你竟还能认出我来。”
“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你也会感到痛惜么？”他说，“你早就厌倦我了不是么？”
“我被妖圣剥皮剔骨时，你在哪里？你和燕山君在一起，将我求救信笺扫入废纸堆。”
“妖圣炼我魂魄时，你又在哪里？”
“我很多年没有哭过了——从前你和燕山君在一起时，我总会偷偷哭泣，但后来我不哭了，我想，等我和你一样强时，我才有资格站到你身边。”
“但锻魂炼魄太疼了，疼得我忍不住流泪。我边哭边想，师父总不会抛下我不管。云雁带回信笺，玄武符示警，师父总会发现，总会来救我。”
“可我没有来。”谢檀闭上眼，一滴泪缓缓没入鬓发。

无论她有多少理由，颐南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没有来，她的弟子已死过一次，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他自死亡深渊中爬出的怨魂。
无论她与燕山君怎样决裂，杀妖圣多少次，都无法消弭颐南的怨恨。
谢檀其实知道颐南对她怀有热烈深沉的爱意，她不能回应，她有道侣燕山君，却依旧无法不对那样热烈浩瀚的感情动容。但如今，无望的爱意尽数酿成恨，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求而不得支配着他的神魂。
他成了鬼妖，甚至成了新的妖圣。
他救她并非为了爱，而是为了平息灵魂深处焦躁的渴望。
谢檀心神失守，便在此时，颐南神魂再次入侵。
她几乎没有任何设防，颐南轻易勾起她沉寂的欲望，迅速燃成熊熊之火，烧灼炙烤着她每一处隐秘的念头。
这人是颐南，这个念头让谢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羞耻，也都要兴奋。
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出，手指痉挛着，急切摩擦、紧攥住地面凸起的石笋。汹涌情欲再次主宰理智，谢檀眼神迷离地望向洞顶钟乳石，一径沉溺。她甚至伸出舌尖，缓缓划过唇瓣，渴盼着钟乳石低落的液珠，辗转祈求虚空中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