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01(2)

不过这一年的人选，好像格外有意思，严浩翔骑在马上，露出一个恶劣而邪气的笑容。很快他又将这样的笑容收回去，恢复了他灵魂附着的这个普通凡人的面孔。 花轿小小的窗子里露出的那小半张脸，精致妩媚，慌张时眉头蹙起，有些苦情可怜，很能激发人的恶意凌虐心。 但这并不是最有意思的，严浩翔开了天眼瞧了一眼，今年的新娘是个男人。 花样可真多，严浩翔心想。 送亲的队伍只送到入海口，而后花轿和嫁妆都被扔进海里。说来奇怪，分明是给河神娶亲，可连人带物却全都送到海里去了，千百年来这个问题不知是被人有意忽略，还是河海一体并不影响，总之没人问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峻霖还是觉得很颠，只是那些锣鼓唢呐声都离得远了，陆地上的颠簸变成了水里的颠簸，浪花翻涌，小小的花轿像一艘小船，不知要漂向哪里。 花轿毕竟不是船，很快就要沉没了，海水涌进花轿，贺峻霖蜷缩起来，裙摆飘落下去，在水里像是一滩血。
腥咸的海水仿佛已经要争先恐后涌进贺峻霖的鼻腔口中，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感觉十六年的人生就要到此终结。 他从前听说，人临死前的一瞬间，会想起人生中最重要的回忆。贺峻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气势恢宏的楼阁殿宇，呱呱坠地的婴孩在哭个不停，一个黑色的身影拂袖而去。那是我的人生吗？海水带来的窒息感让贺峻霖不能再进行思考。他好像真的要死了。而后他落入一个怀抱，那人也穿着黑色的衣服，嘴角的笑容恶劣而邪气。 “原来我的新娘不会水，是吗?小公子。”他说。 贺峻霖被这话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自己至少能瞒到入洞房的那一刻，哪会料到自己已经被严浩翔给看了个透。贺峻霖又怕又慌，情急之下只好缩在严浩翔怀里装死，闭着眼睛，贺峻霖好像也能感觉到严浩翔低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笑出了声。 之后的时间里贺峻霖好像真的睡着了，等他醒来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而周围没有一个人。

贺峻霖坐起来环顾一圈，这房间里装饰奢华，连自己躺着的床塌，镶金的纹路都精雕成繁复的花纹。 贺峻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面前是一个精巧的院落，院落里就像人间一样栽种着花草，可人间不会像这样四处都是水，花草上也是水，贺峻霖自己也在水中。 觉察到自己原来在水中的贺峻霖试着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居然不像方才那样呛了一口水而窒息，而是像在陆地上一样自由呼吸。这种感觉令他很惊奇，他抬头张望，发现目之所及的宫殿楼阁，就好像自己室息前脑海中浮现的那样。 贺峻霖有些害怕，他猜测自己现在应该就在河神的宫殿里了，可是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死前看见河神的宫殿，和一些奇奇怪怪自己毫无印象的事情。难道别人临死都是看见往事，而贺峻霖自己是看见来世吗？ 贺峻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否则怎么会有呱呱坠地的婴孩啼哭，一定是自己死后就会重新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