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仙》by一碗盖饭(3)

众人在旁拉扯高呼，见刘生须发散乱，状若癫狂，唯恐他得了失心疯，正要出门求助。可刘生并不自残身躯，只是剪下发妻发丝、指甲，小心翼翼包入手帕，又取来酒壶杯盏，割开亡妻皮肉，放了血接在壶中。
“住手！人死该当入土为安，你这是做什么！”已有乡贤闻讯赶来，戟指怒斥刘生。刘生闻言身子一震，抬起头来，双目已赤红如血，低声嘶吼道，“烛仙已答应了，取内子四样物事，助她起死回生。你们这班老儿，平日里假模假样倒也罢了，可有本事救内子性命？”
那乡贤又气又惧，只觉屋内渐转燥热，口中嗫嚅几声，连连倒退。刘生周身似有流火窜动，眼帘中更有血泪滚动。他咬一咬牙，再不迟疑，两指分开亡妻眼睑，以刀尖顺势一剜。那眼球连着血肉，如同弹丸，登时跳出眼眶。刘生忙拿酒壶接了，手上不停，又如法炮制，剜下亡妻另一只眼。眼球落入壶中，在鲜血中沉沉浮浮，如同活物，冷冷目光含着怜悯，紧盯刘生。
“造孽啊！人都死了，还要毁伤她身体发肤。如此有损阴德，还算什么仙人？”
刘生充耳不闻，备齐亡妻蕴含精魄之物，便要出门去寻烛仙。忽地心念一转，已立住了脚，生怕这帮乡人趁他外出将亡妻下葬。若是如此，亡妻还魂之后又去何处找回肉身。

“统统滚出去！”刘生挥舞剪刀，如同恶鬼凶兽已将屋内众人赶将出去。众人见他举手投足之间，竟有火星飞动，各个惊呼“妖怪”，拔腿就跑，已作鸟兽散。
刘生将亡妻背起，又取了麻绳，将她紧紧缚在背上，以防亡妻在翻山越岭时滑落。这一背，刘生只觉亡妻身躯几无重量，脚下也似腾云驾雾。乡贤已聚集一帮乡民，气势汹汹堵在村口，要问刘生亵渎尸身之罪。哪知刘生几个跨步，便背着亡妻从众人头顶跃过，随后几个起落，身形忽闪，消失在山路尽头。
眼边山石林木不住往后飞退，刘生只觉胸中火焰愈烧愈旺，竟有烟气自头顶冉冉升起，落脚之处草木即被点燃，一路尽是青烟，丝丝缕缕。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刘生轻车熟路，已背负亡妻尸身，重返烛仙茅庐之前。庐中那奇异声音便道，“官人脚程倒快，不仅备齐含有精魄之物，连人也一并带来，眼下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请仙人指点，还欠哪样东风？”刘生将亡妻从背上解下，拣了一处空地放平，“小人这就去办。”
“不忙，先将那四样物事交予我。”
刘生取出酒壶与手绢，恭敬呈到门口，交至烛仙手中。烛仙真身隐于门后，双手素白如藕，运转如飞，先将壶中物倾倒在手绢之上，再凭空捏个法诀，手绢上顿然窜起一道碧油油的火苗。焰心由靛蓝转暗紫，再化成橙黄绯红，最终变作黑魆魆一枚鬼火，燃于烛仙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