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柿》by薛猫定谔(4)

刘殷民其实把这孩子的话满不当回事，但是恶念从麻木之中升腾起来，冲击得他一阵恍惚。他意识到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好好好，好孩子。”他笑起来，脸颊的抽动使他忘了自己已经多久没笑过了。“多少钱？”
“5块。”孩子伸出一只手。
刘殷民觉得这要价贵的离谱，但他没有说。穷凶极恶的喜悦和鬼鬼祟祟的羞耻交织在一起，使他兴奋异常。他揉揉鼻子，从外套口袋中摸出一个油腻破旧的皮夹子，把里面为数不多、零零散散的钱数了两遍，抽出一张来，塞进孩子手里。
“谢谢老板！”那孩子如释重负似的把柿子交给刘殷民，赤脚顺着小路跑开了。
其实刘殷民并没有完全相信，毕竟这只是一个十岁左右孩子说的话。回家路上，看着手里的柿子，他开始怀疑自己被骗了。但冥冥之中，他又体验到即将摆脱宿命的快感，不禁加快了脚步。
家中一切如常，妻子依然在床上睡着，只有翻倒的酒杯证明她曾醒来过。刘殷民迫不及待把柿子切开，将妻子抱起，温柔地尝试喂给她这刚买的柿子，一反往常的狰狞模样。可柿子与酒不能同食，岳芷亦只吃了一半，大哭大闹地喊涩，又吐了刘殷民一身。他恼羞成怒，又惊又气，担心厄运柿因此会失去效果。在这种情况下，刘殷民枕着担忧睡去了。

第二天，他真的没见到妻子。
四
正如那孩子所说，岳芷亦仿佛破裂的气泡一般，从此消失，没留下任何踪影。
刘殷民对外人的解释是，他们已经离了婚，岳芷亦进城打工去了。
没了那令他生厌的面容，刘殷民过了一天清闲日子。可梦醒时分，他又觉得，流失了破碎的憎恶，却平添了飘渺的虚无。
两天后，刘殷民在日报的头版上看见了马戏团即将光临小镇的演出消息。他惊异地发现妻子的名字和相片赫然在列。相片上的她，又年轻又可爱，一切仿佛又回到二十年前，只是马戏团名字的不同证明了时间的痕迹。刘殷民几近晕厥，他忽然明白，根本不存在什么诅咒和厄运，那二把刀的老道误解了柿子的功用。
刘殷民急忙找出剩余的厄运柿，把它们一口气吞下肚。他走进如今黑漆漆、空无一人的房间，躺在床上，等待着。他许愿重返年轻，并成为一名篮球运动员。倒不是因为他擅长或者喜爱篮球，只是出于他对自己矮小的报复。欢呼的人群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的亮光，刘殷民挺直腰杆站了起来。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欢呼的人群，也看见了自己手里的长杆。他低头扫过人群，白光褪去，显露出一张张殷切的面孔。那些面孔离他足足有10米远。

他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