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归宿》 by爪木(2)

我看向他指的方向，天桥墩下叉腿坐着个流浪汉，两只鞋被蹬在一边，他正大口大口吃着一份不知从哪掏来的盒饭。流浪汉简直是上级来检查的死穴，三天前我们刚刚结束了一次覆盖全县的行动，把所有能找到的流浪汉和乞丐全部装车送走了，眼前这个，恐怕是个漏网之鱼。
我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有点怵得慌，转头看向黄大哥，幸好黄大哥经验丰富：“走，先去问问。”
走近了我们才发现这是个女人，头发被剃得跟狗啃似的，透过板寸还能隐约看到头皮上的几道旧伤，身上那件几乎褪色的粉褂子被灰蒙了一层，薄布裤子上还有大大小小几个破洞，我和黄大哥对视了一眼，他用口型对我说：“恐怕是个疯子，离远点。”我停在了离她大约2米的地方，“哎！”黄大哥走近喊了一声，那个女人才抬起头来，嘴里还含着半口米饭。她看了看我们的衣服，视线很明显在我肩头的执法记录仪上停留了一下，不等黄大哥开口就说：“我，我不是乞丐，我是来务工的。”北方口音在我们这可不多见，黄大哥有些诧异地回头和我对了个眼神，我也走上前来。那女人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背包里掏出了身份证和一张工资条，工资条上写着附近一个建筑工地刚刚付给她500块钱，身份证上写着她叫“孟黎黎”，不过照片上那个皮肤白皙、笑容明媚的女人和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工人实在对不上号，只有那双眼睛有几分相似，即使她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了不属于36岁女人的皱纹，但那又长又卷的睫毛和微微上翘的眼尾似乎还没有抛弃她。

黄大哥抬头看了她好几眼才终于确定这是本人的证件，她紧张地眨了眨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有些诡异地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别扯谎啊，你看看哪个农民工像你这样摊在路边的？”
“大哥我真没骗你，零工打完了工头就赶人，我也是没办法啊。”她把脚蹬进鞋子，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
“这样不行啊，你这样满街晃着找零工，领导检查看到了多不好。”黄大哥对着我抬了抬下巴，“去，喊老李派个车来带人走。”
“别！不要！我明天就走了，大哥求求你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了，别把我送回家。大哥求求你，我保证，我真的明天就走了。”那女人突然着急起来，声音中甚至隐隐有了哭腔，两扇睫毛激烈地颤动起来，我甚至有些不忍了。
“哦？你不是来务工的吗？挣500块钱就要走了？”黄大哥脸上带了一丝有点玩味的笑容，“我本来是想把你带回所里，录个笔录，然后你稍微梳洗得有个人样就能继续打你的工去了，你急什么。”
“啊，我……我，谢谢大哥。”
“看样子你还想糊弄我，咱回去再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