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归宿》 by爪木(3)

回到所里的问询室，我给她拿了瓶矿泉水，她继续狼吞虎咽起剩下的半盒盒饭，黄大哥咳了一声，递过去两张纸巾，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纸巾撕了半张擦了擦嘴巴，剩下的一张半她小心地折了几折塞进包里。
“好了，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不说清楚的话，我们就真的得将你遣回老家了。”
她打开背包，从夹层里掏出几张照片和一张表格，照片上都是同一个脸蛋肉乎乎的女孩，看起来约七八岁，睫毛长长的，有一双和她很像的眼睛，“这是我女儿，十年前，她走丢了，我是来找她的。”
照片上的女孩对着我们做出各样俏皮的表情，我从未意识到问询室的空调温度原来这么低，似乎有水气凝结在窗玻璃外，一滴滴顺着玻璃往下爬。她又说了许多这十年她的经历，她列出了所有传闻有拐卖妇女儿童的山区和村庄作为目标，没钱时便去沿途的城镇打零工赚些路费，小时候村里说书的说过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她说自己一个农村妇女没什么文化，幸好有一把蛮力可出，她说自己那张目标表格还是求丈夫离开自己时给自己打印的，她说祖国太大了，为什么跑了十年还没跑尽这片土地。

我们没有再问问题，确实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最后，黄大哥把笔录递给她签字，她说：“大哥，我不会写字。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明天我就往南走。”我们县南边是一片山区，山里散落着三四个小村庄，听说民风甚是不佳，出过好几回人命，不知与买卖人口有没有关系。我拿来印泥，她摁了个手印。
所里的女同志引她去淋浴房洗了个澡，又跑回宿舍给她拿了身运动服，黄大哥和我都在她的裤兜里塞了些零钱。她说她这一路吃了不少苦，但总能碰上好人，等她找着女儿就要一处一处地来道谢。
两年过去了，今天黄大哥懒得出门，便叫我带着单位新招的小伙子上街执勤，刚转过菜市场的街角，就怔在了原地。对面的临时摆摊点里，有个招牌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孟黎黎瓜铺”，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那两扇会说话的睫毛，“小齐，遇着熟人了，我去看看。”
没想到她老远就认出我来了，“哎，我记得你小哥，你大哥没来呀？”
“你还记得我？”
“是啊，多亏你们偷偷给我塞的钱，我才能找着我女儿。”
“你找到女儿了？恭喜你啊。”